话音未落,万春禾已经雀跃地拽住宁为霜的手腕往两人三足场地跑。
目光追着宁为霜飘动的发梢,直到她们的笑声像串银铃般在风里散开。
操场上渐渐传来欢呼声,林鹿时低头看了眼腕表,天边的晚霞已经褪成暗橘色。
他弯腰拾起宁为霜落在地上的钉鞋,金属鞋钉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想来宁为霜跟万春禾她们玩得正起兴,今天也没时间再加练。
穿过香樟夹道的校道,暮色给体育馆镀上层暧昧的金红。
林鹿时拿着钉鞋缓步送回器材室,体育馆侧边的水泥台阶因为雨淋日晒,显出斑驳的痕迹。
蒋诺坐姿嚣张,长腿毫无顾忌地伸直直,两只手都在裤兜里插着。
他标志性的寸头下露出了青色的头皮,脸被晒得黝黑,脖子却因为被毛衣捂了一冬天而白得发紫。
蒋诺锁骨上方的刀伤,狰狞地横在那里,开始结痂。
“你当时怎么不拦着陈亿?”
蒋诺理所当然的质问语气让林鹿时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大概是邀请赛的事。
林鹿时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当时陈亿只是发出观赛邀请,其他的只字不提。
林鹿时到了现场后,陈亿过来跟他打招呼。
才交代如果看见韩厉,就帮忙留意一下。
至于行车记录仪恰好能拍到韩厉上传视频,完全是巧合。
林鹿时座位靠前排,看见韩厉行踪鬼祟,很难不多加留意。
陈亿有备而来,就算林鹿时事不关己看热闹,对方大概也有万全的法子。
林鹿时挑眉,冷笑从喉间溢出,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讽。
他斜睨着蒋诺,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
“你是要我拦着陈亿上赛道吗?”
蒋诺劈头盖脸的质问来得毫无征兆,林鹿时却并不意外。
之前陈亿来一中穿的便是是蒋诺校服,林鹿时便知道他跟陈亿关系不一般。
只是这番兴师问罪,倒是师出无名。
蒋诺突然逼近,猛地踹开脚边的石子,碎石磕在林鹿时脚边迸出脆响。
“你明知道他是拿职业生涯去赌,还是说巴不得把陈亿踩进泥里?”
陈亿现在公开道歉被禁赛,林鹿时倒趁人之危,带着宁为霜四处招摇。
林鹿时侧身让出半臂距离,像是要彻底划清界限:
“我是局外人,所以对于陈亿的决定不作评价,更没兴趣研究你口中所谓的弯弯绕绕。”
蒋诺心里明镜似的,林鹿时的确无可厚非。
可眼看着陈亿被禁赛,宁为霜却毫不知情,被林鹿时哄得眉开眼笑的模样,蒋诺就很替陈亿不值。
蒋诺死死盯住林鹿时那张淡然的脸,无名火还是蹭地窜上心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胸腔里翻涌的郁气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猛地攥住林鹿时的衣领,喉间溢出压抑的低吼:
“你觉得宁为霜知道后会不恨你?”
林鹿时反手扯开对方的手,指尖擦过蒋诺锁骨处结痂的刀疤:
“瞒着宁为霜的是陈亿不是我。”
他眼尾挑起嘲讽的弧度,“还是说你要拆穿陈亿所谓的保护?”
蒋诺一脚踹飞脚边半块碎砖,砖石磕在器材室铁门上发出闷响,惊得门框上积灰簌簌掉落。
“你就是吃准了陈亿不会让宁为霜担心。”
相比之下,林鹿时却显得格外冷静,他目光却沉静如水,微微敛眉,“所以宁为霜跟陈亿只能是兄弟。”
兄弟之间的感情,不会让人患得患失。
蒋诺双臂交叉在胸前,眼神凶狠如鹰:
“只要我在一中,我就会帮陈亿守住宁为霜。”
林鹿时闻言只是瞥他一眼,然后唇齿轻启:
“我有必要向你明确,宁为霜在追我。”
“所以关于宁为霜的任何事,不需要外人代劳。”
看着林鹿时逐渐没入器材室的阴影里,蒋诺紧绷的肩膀突然垮了下来。
他伸手扶住生锈的栏杆,金属凉意透过掌心传来,像是要把满心烦躁都冻僵。
风卷着几片枯叶掠过脚边,他忽然明白了陈亿的选择。
陈亿跟林鹿时目标一致,他们不过是想护住宁为霜。
而自己却带着私心,希望陈亿能一直在赛道上发光。
所以一旦知道计划,蒋诺一定会不顾一切拦住韩厉,哪怕毁掉陈亿苦心设计的局。
蒋诺苦笑一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晨光被厚重的窗帘挡在外面,明暗交错的光影在布料上划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宁为霜是被林鹿时的电话吵醒的,当听筒里传来混着轻笑的早安问候,像浸透蜜糖的羽毛,轻轻扫走她残留的困意。
当穿好运动服下楼的时候,三个人已经在客厅各忙各的。
宁维森正在做出差前的最后准备,凌悦站在他身前踮着脚尖,细致地帮他整理衣领,动作轻柔又娴熟,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
宁雨织慵懒地倚着丝绒靠垫,骨瓷咖啡杯里的褐色液体已浅了大半,她垂眸翻动着精装英文原着,烫金书名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宁维森将整理好的文件塞进公文包,抬头望向楼梯转角处的宁为霜,公文包搭扣“咔嗒“轻响:
“今天起得这样早?“
“约了人晨跑。“宁为霜系着运动鞋带,语气随意
凌悦指尖轻拍两下宁维森的肩头,像是将看不见的灰尘拂去,嘴角噙着得体的笑意,优雅地旋身落座。
“为霜是第一次约晨跑的朋友,是同学吗?”
“要是女孩子,就请她来家里坐坐,。”
宁为霜没察觉话语里暗藏的刺,直起腰答:“男的。
宁雨织将精装书平放在膝头,双手叠在烫金封面上,唇角扬起天真无害的弧度:
“姐姐才来不久就跟男生这么投缘,真让人羡慕。”
凌悦用茶匙轻轻搅动着冷掉的咖啡,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瓷面蜿蜒而下。
“倒也不用羡慕这个。”
她垂眸望着旋转的涟漪,“你姐姐是小地方养出来的,不知道分寸。”
“雨织你可不要大清早就跟男孩子出去,要懂得避嫌。”
凌悦语气轻柔,却字字带着刺,转头看向宁维森时,眼底闪过一丝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