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草的苦涩气息在陶罐中蒸腾,冥渊靠着土墙直起腰身时,粗糙的麻布摩擦后背伤口,引出一阵闷痛。圣痕伤疤处的红黑色纹路仍在隐隐发烫,他下意识按住腕间狰狞的疤痕,目光扫过沉睡的帝洛川与林泽轩——两人的呼吸虽平稳,却始终未醒。
“对了,这里是?”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暗红酒瞳望向推门而入的老者。
“这里叫平安村,你可以叫我李爷爷。”老者放下盛满草药的竹篮,沟壑纵横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身后突然探出个扎羊角辫的小脑袋,碎发上还沾着草屑:“我叫青清,我还有个姐姐叫青茑!”
冥渊看着小女孩澄澈的眼睛,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双幻剑的剑柄:“青清,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他见过太多因圣痕伤疤而扭曲的眼神,那些刻在通缉令上的“魔头”二字,早已像烙印般嵌进骨髓。
“不怕!”青清仰起小脸,睫毛上还挂着晨露,“阿娘说,只要是个人,那么那个人的心中必定有光。”
“心中必定有光……”这句话像把生锈的钥匙,突然撬开了冥渊记忆深处的暗门。剧烈的头痛骤然袭来,他踉跄着扶住土墙,眼前闪过地牢潮湿的石壁——同样有个小女孩的声音在回响,语调稚嫩却坚定,背景是锁链碰撞的冷响。可那画面如流星般转瞬即逝,只留下“不是这个世界”的模糊感。
“大哥哥你怎么了?”青清担忧地拽了拽他的衣角。
冥渊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记忆碎片,指尖轻轻捏了捏青清的脸颊:“没事。”
小女孩立刻不满地嘟起嘴,腮帮鼓得像只小青蛙:“坏哥哥!”
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冥渊嘴角难得勾起一丝弧度。他屈指轻弹,暗元素在掌心凝聚成毛绒质感的小熊玩偶,银白色的光屑勾勒出憨态可掬的轮廓。“错了错了,这个补偿给青清好不好?”
青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接过小熊,触感柔软得像月光:“哇!大哥哥好厉害!”她把小熊紧紧抱在怀里,刚才的委屈早已烟消云散,“那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冥渊的笑容淡了下去,暗红酒瞳望向窗外摇曳的灯笼。平安村的宁静像层易碎的琉璃,而他知道,通缉令上的符文仍在灼烧,父王冰冷的眼神从未远离。他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替青清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指尖残留着草药的清凉气息。
冥渊垂眸避开青清的视线,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掌心残留的光屑:“可以叫我渊。”话音落下的刹那,脑海中突然浮起个模糊的声线——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尾音微微上扬唤着“阿渊”。
他猛地按住太阳穴,试图捕捉那转瞬即逝的画面。少年的面容隐在阴影里,像被浓雾笼罩的星辰,明明近在咫尺,却连轮廓都看不真切。这声音从未在记忆中出现过,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仿佛刻在灵魂深处的烙印,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突然苏醒。
“大哥哥?”青清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的脸色好差呀。”
冥渊勉强扯出个笑容,指尖触到后腰处藏匿的双幻剑——剑身因主人的情绪波动而轻轻震颤,暗元素在剑鞘边缘凝成细碎的光点。他忽然注意到青清发间沾着的草屑,是平安村后山特有的七星草,这种草只在清晨带着露水时生长,通常被用来熬制安神的汤药。
“你刚才去后山了?”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替青清摘下草屑,指尖触到她温热的发顶,忽然想起记忆碎片里那个地牢中的小女孩,是否也曾有过这样柔软的发丝。
青清用力点头,羊角辫上的红绳晃出活泼的弧度:“嗯!我和姐姐去采草药,看到好多亮晶晶的蝴蝶呢!”她举起怀里的小熊玩偶,银白色的光屑在暮色中闪烁,“就像大哥哥变出来的小熊一样好看!”
冥渊的目光落在玩偶上,那是他用暗元素模拟的光明能量,两种对立的力量在掌心交织时,竟意外地生出温暖的质感。他从未想过黑暗也能凝聚出如此柔和的形态,就像此刻平安村的灯笼光,明明微弱,却能照亮人心底的角落。
暗处,烬夜玄的镜面突然爆出刺目的蓝光。他看见冥渊指尖划过青清发梢时,圣痕伤疤处的红黑色纹路竟短暂褪去,露出底下未被侵蚀的皮肤——那是属于“阿渊”的、尚未被黑暗浸染的模样。镜面剧烈波动,远处传来光明界追兵的铠甲碰撞声,像死神踏碎琉璃的预兆。
“渊哥哥,”青清突然拽住他的衣袖,指向窗外,“你看!是姐姐来叫我们吃饭了!”
冥渊抬眸望去,暮色中走来个提着灯笼的少女,眉眼间与青清有七分相似,只是更显沉静。当少女的目光扫过他腕间的圣痕时,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好奇:“阿娘说饭做好了,李爷爷让我来叫你们。”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的双幻剑几乎要出鞘。通缉令上的符文在血脉里灼烧,提醒着他与这宁静村落的格格不入。可青清却不由分说地拉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粗糙的麻布传来,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暖意:“走呀渊哥哥,阿娘做的野菜饼可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