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他怎么样?”手术室灯熄灭的那一瞬间,丁榆从长椅上站起来,快步迎向医生。
“目前已经控制下来了。”医生叹了口气,“患者先天不足,加上有遗传家族病史,得的是罕见病例,国内目前没有任何医治方法。”
“那国外呢?”丁榆不死心的追问,医生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一切尽在不言中。
事实上,丁榆也知道希望不大,韩卓可是从18岁以后就在国外留学,如果国外有能医治的方法,他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过了好半天,丁榆才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听见自己问:“医生,他还能活多久?”
“也就这两年了。”
也就这两年了。
丁榆脑中浑浑噩噩,等她反应过来时,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医院外面的树荫小道。
阳光透过树叶在地面上洒下一片斑驳。
丁榆后知后觉的明白韩卓口中常挂的那句,时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只是简简单单的字面意思,她竟然想了这么久才想明白。
时间不多了。
韩卓的时间不多了。
她还是不敢相信,前几天还在她面前生龙活虎,耍小脾气的人,转眼之间就成了时间不多的病人。
“喂!我看见你了。”韩卓的声音突然从楼上响起。
丁榆迟钝的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青年踩过栏杆,一跃而下,带着盛夏的气息落在她旁边。
两人之间只有阳光,清风,还有安静。
“你傻了吗?”韩卓偏头,伸出手在丁榆面前晃了晃。
她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你真的生病了吗?”
病人能直接从2楼跳下来。
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这句话语中包含着多少侥幸。
万一,只是误诊呢,万一,韩卓其实只是口腔出血,还有很多年可以活呢?
不过遗憾的是,韩卓亲手将这种可能性撕毁。
“我就是生病了。我母亲那边的遗传病。”韩卓笑了两声,宛如自嘲,“我母亲生了4个孩子,只有我遗传了家族病,兴许这是给我的惩罚,毕竟,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有道理。”丁榆强忍着心头的酸涩,点点头,出声附和,“公主怎么能生活在这种地方呢?他应该降生在一个满是美好欢乐,没有疾病的星球上。
公主是来享福的,不是来渡劫的。”
韩卓一愣,完全没想到丁榆居然会这么说,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眼角渗出泪珠。
丁榆的心碎了一地,看着他眼眸中充满哀伤。
“你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丁榆轻声问道。
“回家。”
回哪个家?
这是个智障问题,韩卓说的,当然是回他自己家。
但此刻,丁榆还真想问问到底是回哪个家?
眼前的路无比熟悉,最终的落点赫然是丁氏集团没破产时丁榆所居住的富人区某个别墅。
“当年丁氏集团倒台的时候,我在国外治病,没办法回来帮你,但我拜托了在国内的朋友替我买了它。”韩卓笑着看向丁榆,“纵然你不愿意要我了,我也要把这个别墅送给你。
这是你的家,也是我想象中的家。”
他总是喜欢在定义自己和丁榆的关系时加上一个准字。
他太清楚不过自己的一切终有一日会随风消散,爱情之间不该有隐瞒,尤其是对待自己亲爱的爱人。
韩卓从最开始就想和丁榆挑明自己没几年活头,但因为爱,反而让自己变得不坦诚。
他一直拖,一直拖,拖到现在,终于和丁榆摊牌。
“我本来不该将你牵扯到其中,太危险了,但是我看你过的一点都不好,所以,我回来找你了。”韩卓轻声说道,“我能理解你的任何想法,毕竟,谁想拥有一个命不久矣的爱人?”
说完,他静静看着丁榆,像是等待审判的罪犯。
丁榆看着他:“我的确不想要一个命不久矣的爱人,重点在命不久矣,不是爱人。”
她说完,张开双臂抱住韩卓。
他伟大的法官宣判他无罪。
紧绷的弦骤然断开,丁榆将头埋在丁榆颈窝处,眼泪随之流淌:“丁榆,我一点都不想死。、
丁榆抬头看着天,这天是那么蓝,这云是那么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卓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转手拉着丁榆的手,恢复了以往懒洋洋的样子:“这里面的装饰我一点都没动,走啊,进去看看!”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不过保姆定期打扫,里面不算荒芜。
厨房设备应有尽有,客房主卧打扫的干干净净。
韩卓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一看,各种食材琳琅满目,满意的点点头:“对得起我开的高工资!”
他抬眸看向丁榆,挑了挑眉:“饿了没有?”
现在京都时间下午2点钟,说中午不中午,说晚上不晚上,但今天经历了太多,送走了太多人,又迎来了太多人,韩卓这么一问,她还真有点饿了。
于是她说道:“男朋友,我饿了。”
六个字让韩卓热血上头,鸡血入脑,做完了一顿满汉全席!
一张十人圆桌,甚至都有点摆不下。
吃完饭,他们两个躺在沙发上,电视开着谁也不看,各自刷着手机。
唐蓉发了一连串的消息,感慨游戏之旅不易,还发来了一张机票和一句话:“丁榆姐,我准备和师父面基啦!哦,对,还有阿青,刀疤脸都会过来,你和队长有没有空?我们大家一起聚一聚呀!”
不是以游戏角色的身份,是以真正的人的身份,见一面。
丁榆嘴里嚼着西瓜,将手机屏幕亮给韩卓。
他笑着发了一条语音过去:“行啊,两天后见!”
夕阳西下,太阳的余晖落在庭院中,那颗巨大的榕树一如既往,和丁榆初次见到韩卓时一模一样。
“吃糖吗?”韩卓从衣兜中掏出一颗糖,递给丁榆。
丁榆笑了一声。
糖明明是甜的,却硬生生让她品出一丝苦味。
韩卓的视线落在不远处茁壮成长的榆树上,笑着说道:“赌赌我能不能爬上去?”
丁榆毫不犹豫:“你肯定可以。”
“咱们两个都猜可以,那还怎么赌?不行,你必须猜不可以。”韩卓哼了一声,蛮不讲理。
丁榆笑着点头:“好吧,那我就猜你不可以。”
韩卓立刻喜笑颜开,快步跑到那棵榕树底下。
堂堂跨国还是集团少爷,自己拥有国外势力的总裁,此时此刻像个小孩儿一样,对着那个榕树观察,上下其手。
丁榆站在廊桥下,面带微笑。
生命的伟大之处在于,它终有一天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