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渐渐大亮。
马车颠簸了许久,终于停下。
李云初闭着眼,感觉到自己被人粗鲁地拖下车,冷硬的石板地硌得她后背生疼。
随后,上善和凌云也被扔了进来,沉重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确认人走远后,凌云猛地睁开眼,压低声音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在这里?我家主子去哪里了?”
还真是忠心护主!
李云初坐起身,拍了拍裙角的灰尘,语气冷静,“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她顿了顿,“你家主子那么阴险狡诈的人,能有什么事?”
凌云:“……”
上善揉了揉酸痛的脖颈,皱眉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李云初扫了他们一眼:“你们体力恢复得如何?”
凌云握了握拳,点头:“没问题。”
上善也活动了下手腕,咧嘴一笑:“早缓过来了,就等您吩咐呢。”
李云初满意地“嗯”了一声,抬手从发间拔下一根银簪,在指尖灵巧地转了一圈,随即蹲到牢门前,对着锁眼轻轻拨弄。
凌云瞪大眼睛:“你……居然还会这个?”
上善得意地抬了抬下巴:“这算什么?我师……妹会的可多了。”
“咔嗒。”锁芯弹开的声响在寂静的牢房里格外清脆。
李云初推开门,唇角微勾:“走吧。”
她倒要看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说来这些人也怪,居然没直接杀了他们,而是留着他们的性命。
——
牢房并没有人看守,他们很容易就逃了出去。
踏出牢房的那一刻,李云初怔住了。
眼前并非荒郊野岭,而是一片新搭建的村落。
简陋的茅草屋错落排开,妇人们正忙着支起锅灶,孩童抱着包袱在泥路上奔跑,男人们扛着木料加固房梁。
远处田埂上,几个老者蹲着查看新播的种子,愁眉不展地叹气。
凌云愣在原地,“这是哪里啊?”
李云初也很疑惑,这里看似好像生机勃勃的。
跟她想象中的很有差距。
“大妹子别愣着啊!”一个包着头巾的妇人塞给她个热腾腾的馍,“快点吃,吃完就赶紧干活,可别偷懒哦。”
李云初眉头不自觉地拧了拧。
人群突然一阵骚动,一个熟悉的身影拨开人群冲了过来。
“李姑娘,真的是你?”赵大娘一把抓住李云初的手,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惊喜,“我还当是看错了!”
她粗糙的手掌温热有力,眼里盛着纯粹的欢喜。
“大虎说你们已经离开了,没想到你们跟着过来了。”
李云初迅速敛去眼中的锐利,露出温和的笑意:“是啊,我们就过来看看你们安顿的如何。”
“都安顿的差不多了,这个地方不错,山清水秀的。”
李云初指尖微颤。
看来赵大娘并不知道赵大虎和殷卫峰两人密谋的事情。
也对,这种事情肯定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勾了勾唇,“此处依山傍水,倒是个安居的好地方。知府大人可真是会选地方。”
“可不是嘛!只是可惜……”赵大娘用围裙擦了擦眼角,声音哽咽,“老天无眼啊……知府大人那么好的人,怎么就如此短命。”
李云初一怔,看来他们并不知道殷卫峰诈死的事情。
她拍了拍赵大娘的肩膀,轻声道:“节哀!”
赵大娘叹了口气:“真是苍天无眼,那些该死的人不死,偏偏知府大人一心为民的好官却死了。”
赵大娘算是这宁州城的老人,见证了宁州城从荒无人烟的地方发展成如今这繁华的样子。
只是可惜,这太平日子还没过几年,宁州城就成了各路势力的盘中餐。
早在半年前,知府大人就已经谋划好这一切,他好似知道自己会死,所以就把所有该交待的事情都交待。
按照知府大人生前的计划,他们整个城中的人都在偷偷准备着迁移到新居的事宜。
见她的眼眶渐渐发红,李云初赶紧转移话题:“怎么没见到当家的?”
“在那边搭粥棚呢!”赵大娘突然扯开嗓子,“虎子!快来看谁来了!”
不远处正在扛米袋的赵大虎浑身一僵。
李云初清楚地看到他后颈的冷汗在夕阳下反光,扛着的米袋“咚”地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李、李姑娘……”他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你怎么……”
怎么从牢里出来了?
此刻他的心沉到了谷底,本想着等炸城之后,再把他们放出来。
没想到他们居然自己出来了。
他真是愧对大人的嘱托。
李云初指尖轻抚过茅草屋外粗糙的土墙,状似随意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赵大虎眼角抽了抽,还是跟着走到堆放农具的草棚后。
刚转过墙角,凌云突然暴起,铁钳般的手扣住他咽喉将人按在墙上,犁耙被撞得哗啦作响。
“说!你们把我家主子关在哪里?”凌云指节发白。
赵大虎被勒得满脸通红,“放心,你家主子暂时死不了。”
李云初抬手示意凌云稍松力道,绣鞋碾过地上散落的麦秸:“你们大人如此大费周章,一边炸城,一边又安顿老百姓,并且还不惜诈死……”
她突然掐住赵大虎下巴迫使他抬头,“究竟图什么?”
“你……你怎么……”赵大虎瞳孔骤缩,喉结在凌云掌下剧烈滚动。
他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个女人怎么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
并且还知道他们的炸城计划?
李云初手上的力道加重:“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助纣为虐。”
“你懂什么?”赵大虎突然高声怒吼,“我这是在帮助大人拯救宁州于水火之中。”
李云初一把攥住他衣领:“把宁州城炸了,就是你们的拯救?”
“所以说你什么都不懂。”
赵大虎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外来人可能不知道,我们宁州城早已经是案板上的肉,各路势力都想分一块。”
他突然暴起青筋:“倒不如炸个干净,谁也别想分。”
李云初心下一梗。
真是糊涂至极!
明明有其他方式,偏偏要选择一种同归于尽的方法去处理这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