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坠落的阴影罩下来时,田轩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左手死死攥住吕瑶的手腕,右手本能地护住她后颈,在碎石砸落前的刹那,借着石壁的弧度将两人一起推进石缝。
\"咳——\"尘烟涌进鼻腔,吕瑶的额头撞在他肩窝,发间玉簪崩断,几缕碎发黏在他下巴上。
田轩能感觉到她的指甲掐进他手背,比他胸口未愈的剑伤更疼。\"你怎样?\"他侧头喊,声音被落石的轰鸣撕成碎片。
\"我...没事!\"吕瑶的回答混着呛咳,指尖却悄悄勾住他腰带,像根救命的绳。
田轩的目光掠过四周——阿三蜷在石堆后,右腿的血正渗进泥里,张统领举着盾牌护着两个暗卫,盾牌边缘已裂开蛛网似的纹路;李渊站在最外侧,玄色龙袍被划破几道,却仍挺直腰杆,手中长剑挑开坠下的碎石,每一剑都带着破空的锐响。
\"主上!\"张统领突然大喝。
田轩顺着他的视线转头,胃袋猛地一缩——混沌之主正从废墟里爬出来。
那怪物的半边脸被暗水晶碎片划得血肉模糊,左眼只剩个血窟窿,却仍咧着嘴笑,断成两截的骨杖在掌心重新黏合,骨茬间渗出幽绿的黏液。
\"机会!\"田轩的牙齿咬得发疼。
他记得方才水晶柱碎裂时,混沌之主的灵压明显弱了两成,此刻虽在恢复,却还没到巅峰。
他松开吕瑶的手,青锋剑从掌心腾起冷光:\"护好其他人!\"
吕瑶拽住他衣袖的手紧了紧,又松开。
她摸出腰间的玉笛,指尖在笛孔上快速跳跃,清越的笛声裹着风刃朝混沌之主面门削去——这是他们在万毒林练了三个月的合击术。
田轩借笛声掩护,踩着碎石跃起。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了地动声,像擂在战鼓上。
混沌之主的注意力被笛声引开,等他察觉不对时,青锋剑已抵住他后心。
\"噗——\"剑刃入肉的闷响混着怪物的嘶吼。
田轩的虎口震得发麻,却趁机旋身错开对方横扫的骨杖。
混沌之主的指甲擦过他耳尖,火辣辣的疼,他反手将短刃扎进怪物肋下——那是方才在水晶柱上试过的角度,专破混沌之力的薄弱点。
\"小崽子!\"混沌之主掐住他脖颈,腐臭的呼吸喷在脸上。
田轩的脚尖在怪物胸口借力一蹬,青锋剑顺势挑开对方手腕的筋脉。
血珠溅在他脸上,温热的,带着铁锈味。
他落地时踉跄两步,却看见吕瑶的笛声又起,这次裹着冰晶,将混沌之主的左腿冻在地上。
李渊的剑几乎同时刺来。
帝王之剑带着人皇气运,剑身流转着金色龙纹,直取混沌之主咽喉。
田轩瞬间明白——这是三人商量过的\"锁龙阵\",吕瑶控场,李渊主攻,他补刀。
混沌之主终于慌了。
他甩脱冰晶,骨杖砸向李渊,却被田轩横剑架住。
金属交鸣中,田轩看见怪物眼底闪过一丝恐惧,这让他想起三年前在乱葬岗遇到的孤鬼,被符火烧到魂体时也是这种眼神。
\"说!\"田轩的剑压得更低,剑尖抵在怪物喉结上,\"你费尽心机布下灭世印,困这么多魂魄在水晶柱里,到底图什么?\"
混沌之主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溢出:\"你们这些蝼蚁...怎会懂我要唤醒的,是比神界更古老的存在。\"他的声音突然变轻,像在说什么秘密,\"那东西沉睡了十万年,只要吸收足够的魂魄...就能撕开三界壁垒...\"
田轩的后颈泛起凉意。
他想起半月前在古籍里读到的只言片语——上古时期有尊\"灭世神\",因太过强大被三族联手封印。
难道...
\"住口!\"吕瑶的笛声骤然拔高,冰晶裹着雷火劈在怪物背上。
混沌之主的笑声戛然而止,身体像被抽走了骨架,瘫软在地。
田轩蹲下身,扯住怪物衣领:\"唤醒它能怎样?你不过是个引子!\"
\"怎样?\"怪物的血手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要刺进骨头,\"它会碾碎所有规则,让强者不必受天道束缚,让...让我这样的...也能站在云端...\"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开始崩解,像被风吹散的灰,只余下一句模糊的呢喃,\"你们阻止不了...它已经醒了...\"
\"田轩!\"吕瑶扑过来,拽开他的手。
田轩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抓出五道血痕,伤口泛着诡异的青。
他抹了把脸,汗水混着血珠落进衣领。
李渊走过来,剑穗上还滴着血:\"那怪物的话...可信几分?\"
\"七分。\"田轩扯下衣角缠住手腕,\"他没必要在临死前撒谎。\"他抬头看向吕瑶,她的发梢还沾着灰尘,眼底却亮得惊人,\"瑶儿,你记不记得《幽冥志》里说,灭世神的封印在...?\"
\"幽冥谷。\"吕瑶接口,\"最深处的忘川之下。\"
三人对视一眼。
田轩突然听见风声变了。
不是普通的穿堂风,而是带着某种震颤,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下翻身。
他转头望向洞外,透过坍塌的石门,能看见远处幽冥谷的方向,云层正诡异地翻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揉成了乱麻。
\"走。\"田轩弯腰背起阿三,\"回人间。\"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铁钉钉进石头,\"但...得先去趟幽冥谷。\"
吕瑶摸出帕子,替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我陪你。\"
李渊拍了拍他肩膀,剑指挑开洞口的碎石:\"朕的暗卫,还没怕过地底下的东西。\"
田轩最后看了眼混沌之主崩解的地方。
风卷着灰尘掠过,那里什么都没剩下,除了一块暗水晶碎片,在残阳下泛着幽光,像只睁开的眼睛。
他突然想起怪物临死前的眼神——不是恐惧,是解脱。
这让他后颈的凉意更重了。
一行人走出山洞时,暮色正漫过山脊。
田轩望着幽冥谷方向翻涌的云层,喉咙发紧。
他知道,他们刚刚毁掉的,不过是个开始。
真正的麻烦,才刚从地底下,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