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王庭的牛皮大帐外,篝火噼啪作响,烤羊油滴在炭火上腾起滋滋青烟。凌风负手而立,听着帐内传来的争吵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算珠 —— 这是他思考时的老习惯,自从在祝融峰跟着师父学剑起,这串由寒铁铸就的算珠便再没离过身。
“中原人狡猾如狐!” 帐内突然爆出一声怒喝,紧接着是器物碎裂的声响,“若不是那场见鬼的沙尘暴……”
“札木合国师稍安勿躁。” 凌风挑眉,掀开帐帘踏入,白若雪紧随其后,机关鸢在她肩头扑棱着翅膀,尾羽上的荧光粉在昏暗帐内划出细碎光斑,“我等此来非为争斗,若大汗肯坐下来谈,杨某倒有个两全之策。”
突厥大汗阿史那隼踞坐在虎皮王座上,浓眉下一双虎目死死盯着凌风,腰间弯刀护手处嵌着的宝石泛着幽光 —— 那是三年前从中原商队劫掠的战利品,此刻却在白若雪的机关扫描仪下显得黯淡无光。帐内十余名突厥贵族按刀而立,甲胄上的铜铃随呼吸轻响,空气中除了烤羊肉的香气,还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气息。
“汉人向来只会耍嘴皮子。” 阿史那隼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岩石,“你若能让我的士兵吃饱饭,本汗倒可以考虑退兵。”
白若雪闻言轻笑,指尖在机关鸢腹部轻轻一按,只见那木鸟突然展开尾翼,弹出一方小巧的铜盒。她捏着盒中物事在掌心抛了抛,挑眉道:“大汗可识得这东西?”
阿史那隼瞳孔微缩 —— 那分明是中原的孜然粒,此刻在白若雪掌心泛着金黄光泽,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辛辣气息。自从中原商路被切断,突厥人已经太久没见过这东西了,以至于帐中几名年轻贵族竟不自觉地吞咽口水。
“当然识得。” 阿史那隼强作镇定,“不过是汉人用来迷惑牲口的草料 ——”
“哦?” 凌风打断他,从白若雪手中取过孜然,指尖一捻便撒在案几上的生羊肉片上,“那大汗不妨闻闻,这‘牲口草料’是否有别样香气?”
帐中静默如谜。阿史那隼看着凌风指尖翻动,生羊肉片在孜然的浸润下渐渐渗出油光,浓郁的香味轰然炸开,直往人鼻腔里钻。札木合国师喉结滚动,竟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半步,惹来周围贵族的侧目。
“除了孜然,” 凌风又撒了把细碎的褐色粉末,“还有中原的花椒、八角、桂皮 —— 这些东西若与马奶酒同煮……” 他忽然抬头,目光撞上阿史那隼骤然发亮的眼神,“大汗难道不想知道,为何中原的烤羊肉能让士兵们战意高昂?”
帐外突然传来马匹的嘶鸣。白若雪趁机操纵机关鸢飞到帐顶,展开一方白布 —— 那是她用机关术临时赶制的 “菜谱投影”,只见白布上光影流转,竟映出中原厨师炙烤羊肉的全过程,油脂滴落的音效被刻意放大,在寂静的帐中显得格外清晰。
“你究竟想如何?” 阿史那隼终于按捺不住,一巴掌拍在王座扶手上,震得案几上的酒盏跳起,“痛快点说!”
凌风微笑着坐下,随手拨弄算珠,清脆的声响在帐内回荡:“很简单 —— 大汗退兵,我等赠你孜然配方,再附赠中原烧烤技法。”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中众人,“若大汗愿意,甚至可以在边境开设互市,用皮毛、良马换中原的 spices(香料)、瓷器……”
“荒谬!” 札木合终于忍不住,“我突厥勇士怎能与汉人做这等商贾之事?传出去让草原各部如何笑话?”
“笑话?” 白若雪冷笑,“我看是某些人怕了 —— 怕士兵们尝过中原美食后,再也不愿为所谓的‘勇士荣耀’饿肚子。” 她忽然伸手揪住札木合的衣袖,机关扫描仪的蓝光在他腰间一扫,“国师腰间的玉佩倒是中原形制,莫非……”
“够了!” 阿史那隼突然暴喝,却不是对汉人,而是瞪向札木合,“国师昨晚可是去了后营?本汗听说,你偷偷用马奶酒换了汉人商队的糖块?”
帐内气氛骤变。札木合脸色青白交替,手按刀柄却不敢拔出 —— 他清楚,此刻大汗的忍耐已到极限。阿史那隼转头看向凌风,眼神中多了几分审视:“你说的互市…… 具体如何操作?”
凌风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算珠在指尖拨出一串轻快的节奏:“首先,互市地点可定在雁门关外三十里的绿洲,由双方各派卫队维持秩序……” 他边说边用算珠在案几上摆出阵型,“其次,突厥可优先换取粮食、药材,待互市稳定后再开放铁器交易 —— 当然,这需要大汗拿出诚意。”
“诚意?” 阿史那隼挑眉,“本汗的诚意便是此刻不砍了你们的脑袋。”
白若雪翻了个白眼,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这是‘塞北香薰 1 号’,大汗不妨试试。” 她拔掉瓶塞,一股奇异的香气顿时弥漫帐内 —— 那是混合了羊粪、孜然与某种草药的味道,虽不算是沁人心脾,却莫名让人感到踏实。
阿史那隼皱眉:“这是什么鬼东西?”
“马粪改良剂。” 凌风正色道,“掺入草料中可让牲畜粪便减少异味,还能催生牧草。若大汗愿意用十匹汗血宝马换这个配方……”
“等等!” 札木合突然惊呼,“你是说,用汉人妖术让马粪变香?这、这违背自然之道!”
“自然之道?” 白若雪嗤笑,“贵国巫师用蛊虫控制天气,倒是符合自然之道了?” 她忽然贴近札木合,机关鸢的喙几乎戳到他鼻尖,“我劝国师还是少操心马粪,多想想自己的‘狐臭香囊’什么时候能卖出去吧 —— 对了,中原百姓现在管那东西叫‘突厥臭弹’,销量倒是不错呢。”
帐中几名贵族终于绷不住,发出低低的笑声。阿史那隼咳嗽一声,强行忍住上扬的嘴角,伸手接过瓷瓶嗅了嗅:“若真如你所说…… 本汗可以答应退兵,但你须得留下一人质 —— 比如,这位会变戏法的姑娘。”
“不可!” 凌风尚未开口,白若雪已抢先拒绝,“我还要回去改良机关烤全羊炉呢!这样吧,让宫本留下 —— 他烤的生鱼片堪称一绝,大汗不想尝尝?”
“白姑娘!” 帐外突然传来宫本武藏的惊呼,“在下是武士,不是厨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扶桑剑客正扒着帐帘往里看,腰间佩刀挂着半块没吃完的烤羊肉 —— 显然,他刚才一直在帐外偷吃。阿史那隼盯着宫本腰间的刀,忽然想起什么,伸手从王座下抽出一物 —— 竟是半截倭寇妖刀的碎片,与宫本的佩刀形制竟有几分相似。
“大汗好眼光。” 凌风见状立刻接口,“此刀乃东瀛名匠所铸,若与中原精铁合炼……” 他忽然压低声音,“听说贵国缺铁?”
阿史那隼瞳孔骤缩。这个秘密只有突厥贵族核心圈层知晓,眼前的汉人青年竟能一语道破,足见其情报网之可怕。他沉默片刻,忽然仰头大笑,声如洪钟:“好!杨某果然名不虚传 —— 本汗答应你的条件,但你须得亲自示范如何烤制‘中原第一羊’。”
半个时辰后,王庭外的空地上架起了十口巨大的烤炉。白若雪指挥着机关鸢往来穿梭,往炉中填入特质的果木炭 —— 那是她用苗疆蛊术改良过的燃料,燃烧时会散发出淡淡果香。秦雨柔站在一旁,冰魄寒诀在指尖流转,正将大块的冰块雕琢成盛放烤羊肉的器皿。
“看好了,这叫‘挂炉烤法’。” 凌风手持长叉,将腌制好的整羊挂入炉中,算珠在他腰间晃出细碎光影,“关键在于火候 —— 炭火需保持三百度,每隔一刻钟翻转一次……”
札木合国师凑在炉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羊肉在高温下渐渐变色,油脂滴入炭火的滋滋声让他莫名感到心安。忽然,他注意到凌风指尖的算珠在拨弄间竟划出某种节奏,与烤炉通风口的开合频率惊人一致 —— 这哪里是烤肉,分明是在用算盘算准了每一丝火候!
“尝尝看。” 半个时辰后,凌风将烤好的羊腿呈给阿史那隼,羊皮烤得金黄酥脆,刀叉切入时竟发出悦耳的轻响。大汗咬下一大口,油脂混合着孜然的香气在口中炸开,肉质鲜嫩多汁,连骨头缝里都透着香味。
“妙!” 阿史那隼赞不绝口,伸手又抓了条羊肋,“比本汗吃过的所有烤肉都要好!札木合,你也尝尝 ——”
“谢大汗。” 札木合战战兢兢地接过,刚咬一口便瞪大了眼睛,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帐中贵族们见状纷纷围上来,顷刻间将烤羊分食殆尽,连骨头都被啃得干干净净。
“如何?” 凌风擦了擦手,“若大汗愿意,明日便可派使者随我等去中原学习全套技法。”
阿史那隼拍着肚皮打了个饱嗝,忽然伸手握住凌风的手腕,掌心的老茧擦过他虎口处的剑茧:“汉人有句话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杨某可敢与本汗击掌为誓?”
凌风直视着他的眼睛,嘴角扬起一抹笑:“有何不敢?”
双掌相击的瞬间,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众人转头望去,只见白若雪正追着一只骆驼跑,边跑边喊:“站住!你叼了我的烤羊秘方!” 那骆驼却跑得欢快,嘴里叼着的羊皮卷正是白若雪刚写好的烧烤配方,惹得帐中贵族们再次爆发出哄笑。
“看来你的同伴很得骆驼欢心。” 阿史那隼笑道,眼中已有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也罢 —— 本汗明日便退兵,三个月后在雁门关外举行互市大典。若你等敢耍花招……”
“若有违约,愿受天罚。” 凌风正色道,心中却暗自松了口气。他知道,这场看似荒诞的 “烤羊外交” 实则险象环生 —— 若不是提前算准了突厥军队粮草将尽,若不是白若雪冒险改良了孜然配方,此刻他们恐怕早已成为帐外篝火的燃料。
夜渐深,突厥大营的灯火次第亮起。凌风站在帐外,望着漫天星斗,手中算珠拨出一串细碎的节奏 —— 那是他在计算互市后的粮草运输路线。白若雪抱着机关鸢走来,脸上还沾着烤羊油:“怎么样,本姑娘的‘美食计’还算奏效吧?”
“何止奏效。” 凌风转头看她,月光落在她发梢,竟有几分柔和,“不过下次再用烤羊当诱饵,记得多准备几头 —— 今日若不是宫本偷吃了备用的,恐怕真要被骆驼抢了先机。”
白若雪挑眉:“放心,我已经让秦姑娘用冰魄寒诀冻了十头羊在暗处 —— 对了,你猜那骆驼为什么叼走配方?” 她忽然轻笑,“方才我发现,那羊皮卷上的字竟与第 18 卷机关城的‘食’字密语有些相似……”
凌风闻言一愣,随即摇头失笑 —— 这个姑娘,竟连烤羊配方都能埋入伏笔。他抬头望向远处的沙丘,月光下,那些起伏的线条竟隐约勾勒出某种神秘的图案,与他在祝融峰见过的星图有几分相似。
“时候不早了。” 他轻声道,“明日还要赶路,去睡吧。”
白若雪点头,转身时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颗糖块抛给他:“给,突厥公主送的 —— 说是中原的‘甜心蛊’,吃了会让人说真话。”
凌风挑眉接过,糖块在口中化开,是浓郁的蜂蜜味,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奶香。他忽然想起阿史那隼在咬下烤羊时,眼中闪过的那丝贪婪与满足 —— 原来无论是草原霸主还是江湖剑客,在美食面前都不过是凡人而已。
帐内传来札木合的鼾声,夹杂着几句含糊的梦呓,似乎还在念叨 “孜然” 二字。凌风笑了笑,将算珠收入袖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才与阿史那隼击掌时留下的红痕 —— 那是承诺的印记,也是新的开始。
远处,驼铃声隐约传来,与帐中传来的烤肉香气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一幅荒诞而奇妙的画面。凌风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感慨:谁说江湖只有刀光剑影?有时候,一串算珠、一把孜然,也能在血雨腥风中辟出一条别样的路来。
他摸出腰间的青云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却又被远处的篝火映得微暖。剑冢、机关城、血魂蛊…… 那些遥远的伏笔与悬念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最终化作白若雪方才的那句调侃:“这江湖啊,比我的机关鸢还能折腾。”
是啊,能折腾,但也正因如此,才值得一往无前。凌风将剑重新入鞘,嘴角扬起一抹轻笑 —— 明日,又是新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