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刚放晴,桑永景当即就打算进城去探望自己的二哥,被桑榆拦下。
“爹,你想去看望二伯的急切心情我能理解。但他都能主持酒楼事务,应该病得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连着下了多日的雨,地面湿滑泥泞,稍不注意就会摔着磕碰到,你起码等路好走些再去吧。”
她这么一说,桑永景立刻回想起那日在大雨中艰难前行的经历。
细想一下,雨刚下没多久的时候,路就那么难走。现在一连下了这么多天,岂不是更加难走。
他可不想自己干干净净的上路,满身污泥的出现在自家二哥面前,到时候他没准以为自己是路边的乞人呢,不行不行。
不只是他,桑榆也想出门,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暂时还出不去。
光是从棚子里走到泉水口这一小段路,都让她走得举步维艰,更别提翻过山去清溪村了。
也不知道连日下雨,她们家建到一半的新房现在怎么样。
尤其是她还让人挖了地窖,估计现在里面都是积水,光是往外排水就又得费上一番工夫。
桑榆心中开始盘算起来,如今她手里也有了几两银子,建房的钱肯定是不用发愁了。
要不接下来她干脆就住在清溪村里,每日帮忙顺便当当监工,加快建设进度。
至于住在哪,她觉得小虎家就挺不错。
据她几次上门时的观察,能看出他家里人数不多,肯定能收拾出一间空房来。她再给些钱充当房租,他应该会答应下来。
之前连日的干旱让地面都皲裂出条条小缝,然而随着大雨落下,小缝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汪汪的积水。
两日过去,原本湿滑的路面终于重新变得结实起来,能给人几分安全感。
桑永景兴冲冲地就要进城去,这次桑榆没再阻拦,还递给他一两银子。
“这么多?二哥知道我们家现如今的情况,哪怕我不带什么贵重东西上门,他也不会介意。”
要是以前的桑永景,那必然是没钱也要打肿脸充胖子,生怕自己的兄弟觉得自己过得不好。
但在经过一次次的辛苦劳动以后,他明白了挣钱有多难,早改掉了这个虚荣心作祟的坏习惯,对于自己贫穷的现状接受得相当坦然。
他甚至打算空着手上门,反正桑宅不会让他进去,他去酒楼找自家二哥,哪怕空着手也很合理。
“爹,我觉得二伯最近的心情应该不会太好,你买些他爱吃的糕点或者小吃带过去和他多聊聊天。多余的钱就装在身上,身上有钱心中不慌。”
之前家里没钱,所以每一分都得精打细算,几乎除了桑榆以外,谁身上都掏不出两个铜板。
现在有钱了,身为名义上一家之主的桑永景身上自然要带点钱。
“心情不好,为何?”桑永景有些奇怪,相隔如此之远,榆儿是怎么知道二哥心情不好的。
桑榆眼含怜悯地看了眼自己爹,她多少能猜到为何他寒窗苦读多年,却一直没有寸进了。
就这智商和情商,没考上没能当官何尝不是另一种层面的老天开眼。
她耐着性子给他解释:“连日下雨,本来说好要开业的酒楼定然是开不成了,且不说买回来的菜浪费掉,就是雇来的厨子跑腿也得付工钱。”
“二伯拖着病体也要开店,想来是桑家缺钱了。还没有进项就又多花出去一笔钱,二伯岂能心情好?”
虽然桑榆不太了解桑永丰身上藏着多少钱,但想来几千两还是有的。
区区一月不到的时间里,几千两居然就要花完了,桑家的这些人还真是死性不改,以为自己还是京城高高在上的桑家大小姐大少爷呢。
“桑家缺钱?不可能吧。”桑永景微微皱眉,在他想来,能买得起那么大一座宅院,桑家又怎么可能缺钱。
桑榆轻笑一声,她这个单纯的爹哟,“呵,爹你知道一座有着数百人的宅院,每月花销几何吗?”
桑家真正的主子就那么十几位,但想让这十几位活得舒心自在,光是伺候他们伺候宅院的人,就得有几百人之多。
她们的工钱、吃食、统一的制式衣物,单拎出一个看不起眼,要是加在一起也是个不小的数目。
何况还有习惯了骄奢淫逸生活的老爷夫人少爷小姐。
尤其是她那位好姐姐桑安竹,最喜攀比,样样都要用最好的最新的,怕是一身新衣就得好几十两银子。
只出不进,钱就是再多也禁不起这样花。这不,让二伯拖着病体出来挣钱了。
“……这么夸张?”听她列举出一桩桩一件件花钱的地方,桑永景慢慢张大下巴。
以前他只觉得家里花销有点大,但二哥的生意做得红火,每月他都能拿到一笔丰厚的分红银子,所以也没什么实感。
现在听她一说,一下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一家子怎么这么能花钱呢?
聊天的这会儿时间里,桑榆已经收拾好要带的东西,她也要出门,“不信的话,爹你自己去看看就是。”
酒楼有钱就能开起来,但想开得好,人气旺,说到底还得看食材和手艺。
或许以后她还能从那位二伯手里敲出点钱来花花,不过那是以后需要担心的事了。
走出去一截之后,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头朝桑永景大喊:“爹,你去的时候,记得避开小巷子,也别去永和永兴两个坊市。”
差点把王承平那对夫妻给忘了,被她摆了一道,两人指不定有多恨她,要是让他们撞上桑永景,她都怕他直接横尸当场。
“我知道,保证不去人少的地方。”
桑永景有时候脑子是笨了点转不过弯,但不是个傻子,知道这段时间里得往人多的地方挤才能避免被对方报复。
行,他自己心里有数最好,桑榆满意地点头,挎上祖母给她编的新篮子,慢慢悠悠地踩在松软潮湿的地上往清溪村而去。
爬到伐木场前面的那座山顶时,桑榆停住脚步眺目往下看去,伐木的劳工已然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
一个个鞋边裤腿都是泥,扛着吸饱了水分的树木“吭哧吭哧”地往烧炭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