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这么执拗,宋旭升拧了拧眉,无奈地叹了口气:“妈,我手里头没钱了,单位那边的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批下来,留在城里干什么?”
李文娟享受了城里的便捷生活,好几年都没做过粗活了,哪里还愿意回乡下务农讨生活?
更何况一回去还要面对宋旭升他奶奶,和一堆问东问西的乡下亲戚,到时候让她怎么解释?脸都要丢没了!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抬高声量道:“你爸的病离不开医院,回乡下了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而且彪子也老大不小了,也到了结婚的年纪,还要找城里媳妇呢。”
“我和你爸把你养那么大,供你上大学,就等着现在老了,可以享你的福,结果呢?你大学毕业五年了,工作到现在跟我们说你一分钱没存到?”
“你在西北五年,我们可没让你操过心,现在你也别让我们操心!”
她也不想逼大儿子,可是她不逼,他就要把她和老头子送回乡下,到时候还会不会管他们?村里那些把孩子送到城里去了,结果老两口被丢在乡下自生自灭的例子可不少。
听着她一字一句的道德绑架,宋旭升哑口无言,他承认他这五年里作为儿子做得不够,可他没存到钱,把钱支援顾宝玲,不也是为了还顾宝玲父亲的人情吗?他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吗?
然而到最后,全都变成了他的不是,他的不孝了?
宋旭升咬了咬牙,看了眼习惯了躲在泼辣妻子后面,一言不发的老父亲,明白他也是默认了李文娟的说辞。
沉默了片刻,他猛地站起来,长吁了一口气,敛眸道:“既然你们不愿意回乡下,那么我就再想想别的办法。”
说完,他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等人一走,李文娟后知后觉感到有些害怕,怯生生看向宋志国:“老头子,万一旭升他不管我们了怎么办?”
宋志国摆了摆手:“旭升这孩子傲气着呢,他不会想要背上不孝的骂声的,等着吧,他会解决的。”
听到丈夫的这句话,李文娟也松了口气,从小到大,宋旭升就没让他们操过心,现在肯定也不会让他们操心的。
另一边,虽然请了假,但是顾宝玲还是火急火燎赶到了报社。
屁股刚坐到工位,就被任洪兵逮住叫去一通骂,顺带还要给他端茶递水,入职以来每天都接受这样的精神折磨,内心气得不行,可表面却仍然要保持微笑。
任洪兵喝着顾宝玲刚泡好的茶,尽管味道比不过江梨初泡的,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他就没再揪着这点细节来折腾顾宝玲。
他从抽屉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文件,递到顾宝玲跟前,佯装淡定地说:“把这个字签了。”
顾宝玲接过文件,已经签了不下五份类似的文件,但是她不懂财务知识,认识的字也不多,前几次基本上都是在任洪兵的胁迫下,迷迷糊糊签下的。
“任主任,这个又是什么?”
任洪兵脸色不变,一本正经道:“关于你这段时间的工作清单,你本人签过字后,才能发工资和奖金。”
自打上次被江梨初摆了一道后,他们也意识到了计划上的漏洞,为避免以后真的被查,就得未雨绸缪,提前找一个替罪的。
至于这个人选嘛,江梨初送来接替她的这个人再合适不过。
又蠢又笨,还自以为是,关键是她不怎么认字,只要提到跟工资和奖金有关,配合得很。
见她面露迟疑,任洪兵放下茶杯,苦口婆心道:“别看我平日里对你严厉,但是你的付出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再加上城凯对你的评价可不低,只要你好好表现,很快就能升职加薪。”
“而且你可比江梨初聪明多了,很多方面都是一点就通,不像江梨初,虽然是名校毕业,但是就是个花架子,好多事都要我跟她反复强调,她才能听懂,你的悟性可比她强多了。”
原本顾宝玲还觉得任洪兵在放屁,但是一听他说自己比江梨初强,嘴角就忍不住上扬,心情也肉眼可见地变好。
当初她让江梨初给她介绍工作,她可是百般推辞,还拿学历说事,结果呢,她现在可是比她更受领导赏识。
学历高又怎么样?大学生又怎么样?城里人又如何?还不是比不过她!
男人和工作,最后都是她的!
而江梨初,只能灰溜溜地滚回京市,落得个一无所有!
顾宝玲摸了摸脖颈上不起眼的疤痕,这是当时在医院里江梨初突然抬手,害得本该泼在江梨初身上的开水,泼到了她自己的身上,虽然她及时就医涂药,但是一些伤势严重的地方,还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痕迹。
平时靠化妆还能遮挡,但是只要素颜,就会暴露得一清二楚。
虽然医生跟她说不算严重,但是时不时就会痒,让她想起当时的画面。
这笔账,她还没来得及跟她算呢!
顾宝玲恨得咬紧了牙关,下次见面,她绝对不会放过她!
不过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听着耳边任洪兵的催促,顾宝玲想了想,还是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要混得比江梨初好,然后把她狠狠踩在脚下。
*
入了秋,天气转凉,但是为了缓解火车车厢的闷热,还是有人打开了窗户通风。
江梨初当时买票的时候已经没有卧铺票了,她只能买到坐票,不过幸好她的运气不错,是个靠窗的位置,困的话可以靠在车窗上眯一会儿。
抵达京市需要坐两天一夜的火车,这么下去身体肯定受不了,所以她便向列车员问了嘴有没有多余的卧铺票,若是有,她可以额外补票。
不过可惜,问了两三次,直到太阳下山,都没有额外的票补给她。
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勉强空出来一个硬卧给她。
江梨初立马拜托周围的一个大哥,帮忙把行李从货架上拿了下来,然后跟着列车员去往卧铺的车厢。
可是火车人来人往,在路过一个狭窄的过道时,有个男人突然起身,撞到了她的胳膊,她不小心脱手,行李箱掉在了地上。
江梨初顾不得胳膊的疼痛,弯腰下去捡行李箱,但是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快她一步捡起了箱子。
一道低沉的男声,紧跟着在头顶响起:“同志,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