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相思走后,裴金乐斜眼睨着聂长庚,看他认真拍大着身上的积雪,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
幽幽问到:“聂三儿,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瞒着朕?”
聂长庚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面色茫然平淡,“没了,所有的事我都坦白了。”
“真的吗……”裴金乐不怀好意地眯起双眼打量他,“那朕现在就处死顾相思。”
“皇上——”
几乎是音落地瞬间,聂长庚不顾面子快速顺滑地跪到裴金乐面前,“哪有随便反悔的!”
裴金乐看他这幅认真恳求的模样,得逞地笑出声,“你还说没瞒朕?”
聂长庚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裴金乐耍了一道,又看对方并非真的动怒,便忿忿起身,皱着眉不满地瞥他一眼。
“聂三儿,你俩还真的有事?你对她动了心了?”裴金乐自己推动轮椅绕到聂长庚面前,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噫,铁树开花了?”
“何时开始的?你们私定终生了?这姑娘嘴皮子这么厉害,可有得治你了。”
聂长庚无言,抿着嘴别过头,裴金乐的目光不停追逐着的他脸庞,捕捉他细微的表情,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裴金乐一连又问了好几个问题,聂长庚还是沉默着,他落得一阵无趣。
“嘁,个闷葫芦,真不愧是三岁都不会说话的家伙。”裴金乐无聊地摆摆手,“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时候吗?三岁了还不会说话,把老将军急得,朕那时候还以为你是智障来的,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都说那是以前。”聂长庚终于开口,他可烦裴金乐总拿这件事调侃自己。
裴金乐眼前一亮,挑起眉调笑道:“噢——那朕问你为何不答?”
“……不想她受牵连。”
“可是顾相思现在已经牵连到了。”
聂长庚眼神霎时变得紧张起来,裴金乐只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遂解释道:“朕现在不会杀她,至于欺君的死罪嘛……”
裴金乐没说完,就招招手示意康之茂过来推轮椅,离开偏殿。
边走边道:“还得看她的表现……今夜冬至,朕放你休沐!”
声音逐渐消失在偏殿内,聂长庚也随着黑暗隐没。
——
公主府。
顾相思经历一场大起大落之后,险些保住性命,回到府里整个人几乎要瘫软。
她大喇喇躺在床上,这场冬至宴吃得用尽她全部力气,已经没有多余的精气神支撑着她再坐起来。
柳絮只好绕到床头,帮她拆掉发髻簪钗。
柳絮也送了一口气,感叹道:“这餐宴席吃得还真是惊险......”
“那可不,半条命都快吓没了。先是周灵运,又到皇上,魏措更是故意在大庭广众提及,分明就是想把我架起来。”
顾相思拖着沉沉的嗓音说,“不过也好,再也不用担心装公主装得不像了......我倒也解脱。”
柳絮细心将簪钗都收到妆奁里,又扶着她把外袍都褪下来,道:“相思姐,那咱们现在已经完全暴露了,岂不是要比从前更被动了?”
顾相思任由柳絮替自己更衣换装,乏得连指尖都使不上力,嗓音尽是疲惫,“所以往后,咱们要主动些了,不能再给魏措反击的机会。”
柳絮将她外袍都褪下来后,才发现她里衣还湿乎乎的,全是被冷汗浸透的。担心道:“相思姐,你还是得赶紧沐浴,这后背全都是湿了,大冬天的,捂着怕是要着凉,我去放水。”
顾相思懒懒地哼了一声答应柳絮。
柳絮离开寝房,去吩咐其他下人准备好热水和浴桶。
过了半晌,柳絮才来叫顾相思,“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站起来,往屏风后的浴桶走去,一边走,一边将身上的衣物褪下来。
好在身边还有炭火哄着,不至于这么冷。
顾相思缓缓坐进浴桶里,暖意瞬间包裹的全身,舒服得让她感叹出声。
别的贵家小姐夫人沐浴都会有丫鬟在身边伺候,但她说什么也接受不来别人看到她光溜溜的身子,总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所有她平常沐浴,柳絮都会在门外候着。
顾相思沉浸在温暖惬意之中,闭上眼将头靠在木桶边缘,舒适得差点让她睡过去。
就在将睡未睡之时,一记突兀的声响乍起,惊得她一激灵。
声音是从窗户那儿传来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窗上,又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顾相思不由得打起十分警惕,在浴桶中缩成一团,把身子遮起来。
她刚想大喊:“柳——”
话还没喊出口就忽然看到一道身影隐隐约约从屏风后显现出来。
顾相思觉得这道身影很是眼熟,便将把“柳絮”两字又吞了回去。
见那人躲在屏风后犹犹豫豫,要动不动的样子。
她试着轻轻唤了一声:“聂长庚?”
那道身影看似微微一顿,随即“嗯”了一声。
听到果真是聂长庚的声音,顾相思才放松下来,气得从桶中掀了一捧水撒过去。
怒骂道:“你吓死我了!”
聂长庚隔着屏风完好地躲过这一捧水,水渍把轻薄的屏面浸湿,似乎看得里面的人更清晰了......
“你何时变得这般下流!敢偷看我沐浴!”顾相思神情忿忿。
聂长庚赶忙解释:“我不是故意......”
他也没想到竟会这么巧。
裴金乐放他休沐便立刻出宫来公主府找顾相思了,平时飞檐走壁的习惯了不走正门,谁知道这次从窗户翻进来就碰上顾相思在沐浴。
他垂着头,整个人绷着身子缩在屏风后,扭扭捏捏得好像大泄春光的才是他一般。
顾相思没好气道:“喂,帮我把衣裳拿来。”
聂长庚微微抬起头,不敢往顾相思的方向看去,只得在身边环视一圈,看到有一沓整齐的衣裳叠放在桌子上,他便走过去一把抓起,大概瞄准着顾相思所在的方向,就这么一抛——
顾相思坐在浴桶里,就看到散乱的衣裳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水面上,全部被水浸湿,慢慢沉下桶里。
顾相思:“......”
“全掉水里了!我要你拿过来,递给我!”她无奈地喊。
聂长庚顿时手足无措,只得笨拙地应了声“噢”,又抓起另一沓干净的衣裳,缓缓朝浴桶的方向挪动。
他别过头,紧紧闭着眼睛,心里大概估了个方向,拿着衣裳的手伸得极长,朝顾相思递过去。
顿时,他只觉一只湿漉漉、又烫又软的手指触碰到肌肤,整个人都忍不住紧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