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即使重回恢复到和谐喜,却没有刚开始那般其乐融融。
看似欢喜的表面,私底下还是有不少人低声谈论着适才发生的事。
直到冬至宴结束,众人散去。
裴金乐回到偏殿,顾相思也跟了上去。
“多谢皇......皇上解围。”
她言语中渐渐生出几分对裴金乐的生疏,毕竟她在他眼里不再是从前那个得宠且尊贵的淳熙公主了,而是草民顾相思。
就在宴席开始之前,她被裴金乐戳破了假公主的身份,欺君是死罪,后来又给自己争取到几日的活头。
裴金乐愿意和她联手扳倒魏措,二人达成合作共识。
却没想到魏措竟然急不可耐地就在宴席上当众戳破自己,她知道魏措这是要借众位王公大臣和舆论的力量击垮她。
裴金乐暂卸魏措宰相权力,也是顾相思出的谋。朝中分左相和右相,魏措的权力最大。而右相崔海一直以来都是墙头草,哪边有风往哪边倒,又被魏措压着一头这么多年,他早就对左相的权力觊觎多年。
权力暂时倾斜到崔海那边,不仅是情理之中,也是能从中分化他与魏措的关系,好让他们离心。
其实早在宴席开始更早之前,裴金乐就收到影卫传来一封密信,得知魏措在暗中派人突然调查顾家之事,又从丁火的事一连串摸上去,才发现顾相思的真实身份。
早一步拆穿顾相思,也能防魏措这一手。
“朕不是在保你,是在保朕自己。”裴金乐懒懒地倚在轮椅上,脸颊微红,酒意渐渐涌上来。
他说着,忽然轻笑一声,“果然,钰儿才没有这么聪明,她从小就爱看那种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哪里会在意朝政......”
顾相思跟在裴金乐身后,垂着脑袋,在经历几场大起大落之后,脸色显得有些疲惫。
“其实朕早就想到你不会是钰儿。”裴金乐突然道。
顾相思缓缓抬头,“皇上是从何看出?”
“那可是朕的亲妹妹,还能认错了?当初在春节宫宴上见你的第一眼,朕就知道你不是钰儿。”
她茫然一怔,“那皇上为何......”
裴金乐居然这么早就怀疑她,让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被人观赏的丑角,还一直演了这么久的戏。只是她不理解,既然都怀疑她是假的裴钰儿,又为何在各种事上当真的一样去迁就自己?
“朕被朝臣架空这么多年,就想看看,你能否会是破局的关键。”
裴金乐不得不承认,顾相思渐渐挤进朝堂,一边陪他听政分析局势,一边出谋划策与魏措对抗,倒是破了这层冰,也让他不用一个人去面对那群老狐狸,生出几分勇气。
“而且......朕也不想接受钰儿真的不在的事实......”
裴金乐说着,缓缓握上顾相思的手,也不知是否真的醉了,就当这一刻顾相思真的是裴钰儿就好。
他的手才将将触及到她的温度,突然从柱子后传来一记低敛的声音:
“皇上。”
聂长庚从柱子后隐现出来,像一道鬼影般,他目光落在二人握紧的手上。
裴金乐才放开顾相思的手,转而笑道:“聂三儿,你瞒朕这么久,罚你跪两个时辰的,怎么就起来了?”
聂长庚被他在殿外罚跪,在宴席过程间还下了一场大雪,雪花落满他发梢肩头,进到温暖的殿中才融化不少。
顾相思看到他只着一身单薄的衣裳,双唇懂得微微发紫,周身带着一股寒气侵袭过来,赶忙过去关切道:“冷不冷?”
她抬手拍掉聂长庚身上残留的雪花。
此举被裴金乐尽收眼底。
聂长庚轻轻摇头低声,“没事,我不冷。”
他径直向裴金乐走去,又问:“适才我听到席上魏措的声音很大,他是在吵什么?”
裴金乐扫了他一眼,才道:“他知道了顾相思是假公主,还是顾元之女。”
聂长庚神色一变,微微惊诧,“他怎么知道的?”
“魏措派人去查的,查到顾家当年有一小儿侥幸逃脱。”裴金乐目光转向顾相思。
顾相思心底一沉,没想到丁火死前威胁她的话,还真应验了。
现在不是再和魏措你来我往的时刻了,如今对方已经率先发难,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几个回合,该反击了。
她从袖中抽出那份周灵运给她的口供,递给裴金乐。
“皇上,这是大理寺审出来的,丁火被处死前真正的口供,他亲口承认是有魏措指使他去杀害那位博州来的小荣。而大理寺中许是有魏措的爪牙,在呈交刑部之时,这份真实的口供被换了下来。不知这份口供,可否能治魏措一罪?”
“噢?”裴金乐脸上浮现几分疑惑,他接过纸张大致扫了几眼,“周灵运给你的?”
顾相思道:“是,不过这事对魏措来说可大可小,但也是我们能目前能反击的突破口,加上日后全国推行均税法,清除魏党指日可待。魏措他玩弄权术,是害得我顾家和聂家灭门的凶手,他不死,我寝食难安!”
裴金乐瞥她一眼,“你想怎么做?”
“如今魏措的宰相权力暂时倾斜到崔海处,他做不了主,就趁着这时候大力施行均税法,清查田产及当地赋税情况。”
裴金乐似是满意地点点头,“朕也正有此意。”
“为了给顾家报仇,民女定会助皇上彻底扳倒魏措!”顾相正色道。
裴金乐收好那份口供,换上平日的笑容,似有半开玩笑半当真的模样,看不清眼神意味,道:
“既然如此,你也别忘了你还欠朕一命,你冒充公主,欺君罔上,犯的可是死罪。”
顾相思正要开口欲说什么,他又接着道:“你先回去吧,朕乏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