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的欢喜出其不意地涌上连翘心头,让她有点喘不过气儿来。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般配的吗?没有!这二人就是天造地设!
一段美好姻缘拖了几年,要不是这次皇上召开颁赐任命典礼,也许就错过了。
翠姑见连翘像比自己还高兴,心中的石头稍稍落地,不好意思地回答:“我们没有“程度”,我也没有机会表白。今日斗胆向先生坦言,只盼先生能为我做个主,若先生觉得不妥,便当我没说过。若先生觉得可行,求先生帮我牵线搭桥,看看是否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单相思。”
月光下,翠姑的脸蛋如同熟透的苹果,红得发烫。
连翘一拍巴掌:“我的那个老天爷,这情深意厚的,结果还是你一个人在脑子里转悠,傅戈根本不知道?”
翠姑摇头又点头。
“你倒是坦率!”连翘看着纯真又勇敢的古代女子翠姑,认为实在是太难得了。
她心中感动:“你的意思是要我当媒婆?”
翠姑点头。
“翠姑啊翠姑,你这突如其来的……,真是让我又惊又喜。你的眼光上乘,我了解傅戈,英勇善战,内敛不露。你的能干、聪颖跟他是绝配,你俩还都心地善良。这是天作之合。只是,你怎的现在才告诉我?”
连翘眼中满是欣慰与惋惜。
她想起了在北疆剿匪的日子。不管是监视间谍安时申,还是做情报,以及在鹰嘴岩上消灭齐老四顽匪,傅戈的机智和勇敢都无人能比。如果,他与翠姑能结成伴侣,那是老天厚爱。
翠姑羞赧地低着头:“先生莫要取笑,我怕这事只是我单方面有意,所以,……”
古连翘哈哈大笑:“那好,那好,这个事情我干得了,我应下了。不过,得抓紧。你可知,皇上近日下旨,赏赐有功之臣,傅戈升任骁骑营副将,不日便将离开京城,重返北疆。”
“啊?!那……还是算了吧。”翠姑被震惊,脸色瞬间黯下来,眼中全是绝望。
“什么算了,这么好的姻缘,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不可惜我还可惜呢!如此良缘岂能错过,轻言放弃。你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你等着。”
连翘乐得合不拢嘴,心里却在嘲笑自己:还不知道能否促成翠姑的婚姻大事,就夸下海口。不过,管它的,不会就学,牵线还不跟玩似的?有什么难的。
她站了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向傅戈所住之屋,哐哐哐地用力敲门:“傅戈,睡了吗?紧急集合!”
屋内传来小窦略带困意的声音:“古副将,这大半夜的,搞什么鬼?什么紧急集合?这里可不是北疆!傅戈不仅没睡,还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吵得我睡不着呢!”
小窦嫌单间寂寞,便央求翠姑在傅戈屋内多加了一张床,结果搞得自己失眠。
连翘暗自好笑,口气却是一本正经:“快叫他出来,有要事相商。”
小窦疑惑:“紧急集合没有我的份?”
连翘笑道:“小窦,你暂且稍候,此乃机密,尚未传达至你这一级。”
小窦觉得连翘今晚有点古怪,平时沉默寡言的,这会儿深更半夜的居然开起了玩笑。
“何事如此紧急?古副将,你闹妖啊?明天说不行吗?我现在啥心情也没有。”傅戈开口了,披着衣服打开房门。
连翘一把拽住他,将他推到院中:“别问那么多,跟我来。”
傅戈被拽到庭院,鸦青色的中衣松松垮垮系着带,看得见麦色胸膛上的一道狰狞刀疤。他慌乱中踩到连翘的脚,两人险些跌作一团。
廊下灯笼被撞得摇晃不止,在青砖地上投出时隐时现的光影。
“你这木头!”连翘气得跺脚。
翠姑局促不安地站了起来,又羞涩地低下了头。
墙根传来窸窣响动,小枣扒着月洞门探头探脑,嘴里叼着刚从后厨悄悄拿的枣泥糕。铁蛋揉着惺忪睡眼嘟囔着梦话:“啊,东丰狼骑队打来了吗?”话音未落就被小窦拎着后领拽回屋里。
月光下,连翘直言不讳:“傅戈,现在你就站在翠姑面前。我问你,你可喜欢翠姑?实话实说,不说就错过机会了。现在、马上、不要犹豫,立刻回答!”
傅戈闻言,懵了,愣在原地,一下又反应过来,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脸颊迅速涨红,眼睛不敢直视翠姑,只是结结巴巴地看着连翘:“这……这……我……”
连翘见他如此,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笑道:“傅戈,你可别告诉我,你至今尚未察觉翠姑的心意?”
幸福来得猝不及防,傅戈挠着脑袋,尴尬地语无伦次:“古副将,你要做我和翠姑的介绍人?可…可…没见过你这么生猛的!对,就是生猛!不过,我喜欢,古副将做事真是麻溜儿地别具一格,让人措手不及地喜欢!”
古连翘一阵哈哈:“少拍马屁,说正事!回答我的问题。”
翠姑在一旁着急,她道:“傅大哥,这不怪先生,是我……是我向先生坦白的。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我怕你走了,一走又是好几年……我受不了那种思念的煎熬,所以,就坦白了。”说完,垂下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滚落。
“傅大哥,你不同意没关系,我不会勉强你的。几年了,我不说出口,憋得难受,说完就踏实了。”翠姑抬头又道,一双泪眼晶莹闪烁,摆出一副是死是活随你便的姿态。
傅戈望着眼前情真意切的翠姑,心潮澎湃,不能自抑。对翠姑的这份情感自己也已经在心中萦绕了许久,只是他远在北疆,始终不能把心思传达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今,面对翠姑的深情告白,他顾不得连翘在面前,一把拉过翠姑拥入怀里,仿佛要将她所有的不安与忧虑都融化。
深秋了,翠姑身上还挂着晒干的黄桷兰布袋,花香似有若无,让傅戈心醉。
“翠姑,我同意,我怎么会不同意呢?我盼这一天已经盼了好几年。”傅戈沙哑的声音似砂纸磨过青石。
翠姑却要挣脱出来,“先生在这儿呐。”
“没事,她同意的。”
古连翘没想到古人这么开化。
她倒没什么不适,有点像看古装电影,正在情深深雨蒙蒙、花好月圆之处。
突然,傅戈就跪了下来,惊得池中锦鲤甩尾跃出水面,墙根蟋蟀的鸣叫也骤然热烈起来。
他解下颈间狼牙佩按在翠姑掌心:“我只是骁骑营一名副将,与钱财无缘,这狼牙佩是战利品,我愿以此为聘,以跪为礼。”
翠姑接过狼牙佩贴在心口,指腹摩挲着上面细密的纹路:“你从北疆捎来的胡杨苗,我在这后院种活了七棵,那就是你最好的聘礼!”
月光漫过她鬓角的碎发,在青砖地上勾勒出一个秀影。
“看来,我这个媒婆根本多余。你二人虽没有明说,可早就暗渡陈仓,你侬我侬地送东西了。腊肠、沙棘果、胡杨苗,对了!还有剑穗。这些东西都是你们无言的信物。”连翘打趣道。
傅戈站了起来,幸福地开始贫嘴:“古副将,让你见笑了。不过,腊肠你没吃?沙棘果你没尝?胡杨苗是不是栽在你的小院儿里?”
连翘假意生气:“嚯,没有我,你能认识翠姑?没有我,你敢赤裸裸地给翠姑送东西?那,翠姑会立马把东西甩出大门。哼,吃你点腊肠、沙棘果就跟我计较,一点不记情?好嘛,我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不管了。”
傅戈笑呵呵地抱拳:“那看来,你是心甘情愿当这个媒人了。谢过古副将媒婆。”
连翘道:“不谢,不谢,我是替你们高兴,说笑一下。不过,有个事想跟你俩商量一下?”
见傅戈和翠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她清了清嗓子:“鉴于五天后傅戈就要离开京城,明天就举行婚礼如何?你们同不同意?”
傅戈和翠姑先是是一愣,随即眼中溢出了幸福的泪光。
一个声音细若蚊蚋:“我听先生的安排。”
另一个声音如洪钟敲响:“同意!我听古副将的。”
突然,院子上空响起整齐划一的声音,“同意!同意!同意!”
三人一转头,见窦小豆、铁蛋、小枣不知何时来到了院子。
他们的喊声惊起了树上窝巢里的鸟儿们,扑啦啦地飞起一群又一群。
小枣拍着手道:“娘,娘,娘,我也同意。”她拉着铁蛋的手举起来,“快说同意。”
铁蛋没整明白:“同意啥?我刚才不是已经同意过了。”
小窦笑着说:“说你铁蛋傻,你还跟我犟……同意啥,你很快就知道了。”
铁蛋撇嘴:“看把你能的……”
王春河趿拉着鞋从房间里出来,他本以为是看什么热闹,冷不丁遇到了这等大喜的事情。他马上就明白了,快步走过去,当胸给了傅戈一拳:“你很行啊,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
傅戈尴尬道:“不是不告诉你,我也是刚才才知道。”
“什么情况?”王春河有些迷惑。
傅戈和翠姑没想到,一下就让大家都知道了,立在那里不知所措。他们除了窘迫,还是窘迫。
大家都感到这世界变化太快,如同风驰电掣。
王春河拍了拍傅戈的胳膊,羡慕地道:“兄弟,你可真是有福气啊,能娶到这么善良能干,还这么漂亮的媳妇。你媳妇做的菜还那么好吃,你真是有口福。”
始作俑者的古连翘在一旁笑着道:“你就知道吃。好了,现在大家听我说,傅戈五天后开拔,因此,他和翠姑明天就把婚事办了,他们都没老人在跟前,就一切从简,不讲究那些繁杂啰嗦的俗礼,也不搞闹洞房那些旧套路。大家在一起,明天下午,在饭馆举办一个结婚仪式,大家吃喜糖,嗑瓜子,喝茶,给他们送去祝福如何?当然,首先要听听当事人傅戈和翠姑的意见。看这样成不成?”
“成、成、成,我们没意见,就听先生安排。”翠姑首先赞成,傅戈当然没意见。他俩都是二婚,想起第一次结婚时的冗长的,折磨人的过程,就发怵。听连翘这么一说,正中下怀,都高兴地举双手赞成。
“那好,现在大家听我口令,向后转,齐步走,各自回屋睡觉。你们的任务是,养足精神,明天在这里,给傅戈和翠姑举办一个漂漂亮亮的、热热闹闹的婚礼,好不好?”
“好!”大家异口同声地喊道,那声音把刚回巢的鸟儿们又轰了出去。
接着,连翘三下五除二分配了任务,叮嘱大家明天一定要各司其职,不能拉胯。
王春河负责把回京的骁骑营的人都请来;小窦则带着铁蛋和小枣布置举行仪式的饭馆大堂。
连翘又告诉傅戈,你和翠姑必须亲自拿着请帖去请昭王夫妇、府尹陆伯嵩和太傅陆老先生。
领了任务,大家各自回屋休息,把傅戈和翠姑留在了院子里说悄悄话。
对俩人来说,这个夜晚,是一段全新生活的开始,注定无眠。
古连翘也回了屋,关门时,她隐约听到翠姑对傅戈说:“以后,你在京城就有家了,回来不用再住饭馆……”
傅戈磕巴都不打地回应道:“住哪里都可以,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这情话讲的,土得掉渣,但太实在了,跟酒酿一样,后劲儿十足。
连翘觉得这是天下最动听的情话。
连翘觉得“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句话就是对傅戈和翠姑二人说的。
她打心眼儿地为这对走过苦难,又觅得第二春的新婚夫妇感到由衷地欣慰。
连翘躺在床上,很快进入梦乡,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
待她推开窗棂,后院已经空无一人。
她赶紧梳洗,然后,去了大堂,但见一派热闹。
厨子们正在后厨忙活着准备午间佳肴,锅碗瓢盆碰撞之声像一曲欢快的交响乐。
堂倌正在门口,挂出一块“歇业五天”的木牌,见到连翘,赶忙道:“先生好!”
连翘见其喜滋滋地,随口问道:“何事如此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