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将高位的帝王推了出来,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旁人听到,再多的脑袋也不够砍。
戚修凛冷眼看他,内心却已经掀起滔天大浪。
这数次危险,戚修凛早有怀疑当年父亲死因蹊跷,也怀疑过四皇子。
但独独不会往昌惠帝身上做想,毕竟这件事太过危言耸听。
“太子敢跟戎狄大皇子结交,你以为是谁授意的……”宋秉礼话音未落,喉骨差点被捏碎。
戚修凛起身,冷眼看他,“本官还没怎么训问,你就全部交代了,未免太过心急了,还是说这不过是你攀诬太子的手段,为旁的贵人打掩护?”
“你怕了,怕面对太子背后的人,没想到戚家的英伟小将军,是个不敢面对现实的怂货。”宋秉礼嗤笑,咳嗽几声吐出口血,懒洋洋地靠在桌边。
戚修凛已细细地捋清楚,宋秉礼承认得太快,不知藏了什么私心。
他看向那块牌位,让人取了火盆,将牌位抢了过来。
作势扔进火盆中。
“想来宋大人也是不愿意说实话,那这件东西留着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宋秉礼挣扎的要去抢,被人按在地上,喘息如牛,“戚修凛,不许烧,还给我好不好?”
本就焦黑的木牌被火光熏染。
宋秉礼依旧不曾改口,坚称这件事跟太子有关系,戚修凛便将牌位丢进去。
火势一起,宋秉礼跟着了魔似地扑过来,双手探入火盆里扒拉,将那牌位给捞了出来,双臂都被燎出一圈水泡。
见他如此嘴硬,戚修凛也不再多说,让人将好好看守。
外间,赵明熠满脸愁容,“要真跟太子有关,宗权,这事儿没法善后,就算他讲的是假的,只要传出去,朝野必会掀起动荡,得罪了皇后,圣上到时候恐怕会归咎于你身上。”
一咬牙一跺脚,赵明熠抽出匕首,“我进去宰了他,省得他给你招麻烦。”
戚修凛沉着脸,拦住他,“宋秉礼能一把火烧了建了七年的殿宇,箱子里的证据也能烧,他留下来就是故意给我看到,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引着我走到陷阱中。”
“他想要你的命,我就不能留他!”赵明熠低声道。
“我来淮扬就是查银矿,如今数罪一起,都指向太子,我却不能让他如愿,这件事我心里有打算了,你先别声张。”戚修凛顿了顿,附耳与赵明熠低语几句。
赵明熠点头,“你的意思,十三让人把他阉了或许会知晓宋秉礼的事,那成,我这就修书,让人去查,那宋秉礼怎么办,他那张破嘴,万一到处说……”
“先毒哑了。”戚修凛面无表情。
赵明熠愣了下,随后竖起拇指,“成,一劳永逸。”
而且淮扬那些买卖官位的也该一锅端了,拿他们对付皇帝,至少能抵上几个月,中间的时间,只怕宋秉礼五服里的亲戚全部能查清楚。
“徐二给你生了个儿子哎,我怎么有种做梦的感觉。”赵明熠掐了自己一把,还挺疼,“要不你儿子给我当干儿子吧,等他长大了,我就能带他出去玩。”
戚修凛是知道他那点心思,当即拒绝,“别想了,倒不如你自己娶妻生子,别把主意打到潮儿身上。”
他转身走了,只剩赵明熠一脸惋惜,小时候就总被宗权欺负,想在他儿子面前充老大,还被无情扼杀了。
……
门被推开的瞬间,温时玉便醒了过来,他起身,看到戚修凛。
“徐二怎么样了?”温时玉问出口,多此一举的解释,“我将她当做义妹,自然是要多关心一句。”
戚修凛看着他苍白孱弱的样子,嗯了声,由衷地道了声谢谢。
“若不是你,欢儿这些日子许会吃些苦,你虽然阴险了些,到底还是做了件人事。”
温时玉皱眉,“戚大人,你这是在骂我?”
“哪个字是在骂你了,阴险说的是你将我夫人从北境带到了淮扬,这半年来你往返两处,在京都屡次见到我,却依旧能坦然自若,说你阴险狡诈已经是好话,若不是看在你身负重伤,你以为我会让你安生地站在这儿。”
他会将他大卸八块。
温时玉失笑,“说得好像我犯了多大的错,若不是我,欢儿早就被人杀害,而那杀手本就是冲着你的。”
戚修凛深吸口气,捏紧了指尖,“你若再唤她欢儿,我割了你的舌头。”
“你以为我怕?若怕,便不会在那时挡在门外。”温时玉咳嗽几声,自去倒茶。
“她在淮扬这些日子,我也从未委屈过她,她的衣食住行都是我一手安排,事无巨细,所以欢儿才想认我做义兄,只不过,她已有兄长,为了免于以后生出误会,我才拒绝了她。”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卿欢执意要认他做兄长,偏他不愿意。
戚修凛忍下心头怒意,面上淡然,“难为你想了这么多,给自己开脱,不过你与宋秉礼,交情匪浅,待回了京都也要协助调查。”
“自然,戚大人放心,我会配合大人的公务。”
戚修凛转身便走,又折返回来,“她在淮扬这件事,若从你口中透出半个字……”
“我以这条命发誓,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尽管放心。”温时玉明白,若是卿欢还要回京都,那就不能传出任何风言风语,否则,是会将她逼上绝路。
两人就此达成共识。
在岛上过了几日,卿欢调养了一段时辰。
等到身下干净之后,便开始吃一些滋补身体的药膳,好在潮儿很乖,吃饱了便乖乖睡觉,也不会闹她。
这日傍晚,潮儿哇哇哭了一阵,婆子将他抱过来,“娘子,到时辰哺小郎君了。”说着便将襁褓放在了她怀里,再帮着解开了娘子的衣襟口。
卿欢在经过几日习惯之后,面对潮儿也不似一开始的紧张,游刃有余地托着他。
见他闭着眼,喉咙有清晰的吞咽声,热得胎发都湿透。
她拿了帕子擦拭,询问婆子,“岛上的人都送出去了吗?”
“走了大半,还有一些在善后,毕竟前些日子,烧了半座山,哎,我们在这儿住了六七年,都有了些感情,主子对我们也不算差。”婆子是被儿子嫌弃赶出家门,回去也没有住的地方。
卿欢没再说话,等喂好了潮儿,由着婆子把他抱走拍嗝,她便去屏风后用帕子擦洗。
戚修凛一回来就闻到室内甜腻的香味。
似牛乳,却比之更香甜。
他一想到这是什么,耳垂不由红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