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东厂动手,林心柔就先狠狠掐上了孟婉的人中。
孟婉疼得浑身一颤,不得不“悠悠转醒”,睫毛颤动着睁眼间,正对上满殿讥讽的目光,那些曾经追捧她的贵女们,此刻个个面露鄙夷。
她脸色一白,声音细弱蚊蝇:“我……我不是……”
“不是什么?”大公主俯身盯着她,“不是冒认谢督主旧识?不是伪造信物?不是设计陷害我小姑姑?”
她每问一句,孟婉脸色就白一分。
她仓皇四顾,可被她看过的人都厌恶地别开脸,还有人以帕掩鼻,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连对她最好的衡阳郡主都躲到了人群最后。
“我是被陷害的,我以为谢督主真的……真的喜欢我……”说到这里,她猛地转头盯向陆菀菀。
最早告诉她这件事的……是翠芳!
是陆菀菀陷害她的!
她蓦地激动起来,可还没开口指证陆菀菀,就听谢宴西柔声开口:“这舌头惹陆姑娘生厌,不如拔了它?”
孟婉浑身一颤,脸色苍白至极。
但陆菀菀还没说话,永光帝就沉声开口:“行了,一场午宴闹得这般……幸而没有外使,否则还不贻笑大方?”
“外使只会赞皇上秉公断案,圣裁英明。”谢宴西含笑回。
永光帝眼神微沉。
这话是架得他不得不处置孟婉了。
可孟婉才刚救过五皇子一命——甚至她自己都因此被毒蛇咬伤,若此时重惩于她,难免显得天家凉薄,忘恩负义。
说到底,只是污蔑陆菀菀而已,这还没有成功,在他看来不足以到重惩孟婉的地步。
“皇、皇上……”
孟婉也强忍着惧意哭道,“臣女……不,民女不是有意要陷害陆二姑娘的,只是先前被人误导,以为谢督主……喜欢民女,这才生了误会,与二殿下的谈话也只是想成全他一片痴情啊……”
二皇子冷笑一声:“难道不是利用本殿下造谣陆二姑娘并非完璧么?”
“不……”孟婉忙哭回,“民女只是想成全你们,却用错了方法而已,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是民女虚荣心作祟,但严格来说并未伤害到谁,求皇上饶恕民女,人非圣贤,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
她反应还算快,赶在永光帝开口前连忙为自己开脱。
她心里也清楚,这与上回皇后和太后的处置不同,若叫永光帝处置……那必定不能善了,绝非打几板子就能了事的。
而永光帝闻言,却扫了谢宴西一眼,后者依旧维持着行礼姿势,叫他看得心中来气。
竟为了个女子如此为难于他!
见五皇子也开始为孟婉求情,他眼神扫向一直沉默的四皇子:“老四以为呢?”
四皇子一顿:“回父皇,儿臣以为孟婉虽有错,但罪不该严惩,说到底只是姑娘家间的争执口角而已,孟婉救了五皇弟,便是我皇家恩人,岂有降罪于恩人之理?”
陆太傅脸上浮起怒气:“功是功,过是过,若两者混为一谈,我大楚律法岂非笑话?”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太傅需知君臣尊卑之道。”四皇子眼神冷漠,“孟婉是皇子的救命恩人,父皇昨日亲口许诺要重赏于她,今日仅凭你女儿受了几分委屈,就妄图篡改圣意、朝令夕改?到底这天下是我父皇的天下,还是你陆家的天下?”
陆太傅脸色一变,连忙跪下。
“老臣不敢,只是——”
永光帝抬手制止他:“太傅平身吧,此事朕已有决断。”
陆太傅心刚沉下去,就听永光帝开口:“老四说得有理,孟婉有功,不该随意处置,但有过……也不可不罚,你既如此友爱兄弟,作为我皇家之表率,便由你代孟婉受罚吧。”
“四十板子,罚俸十年,闭门思过。”
四皇子几乎是震惊抬头。
见永光帝面无波澜,看不出心中所想,他恨不得给刚才为孟婉开脱的自己一巴掌。
四十板子也就罢了,左不过皮肉之苦,可罚俸十年……十年啊!
那点俸禄对他而言算不上多,可蚊子再小也是肉,这是生生剜他的肉啊!
还有闭门思过却无期限——这不得不叫他多想,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失了圣心了。
五皇子还算仗义,忙道:“父皇,孟婉是儿臣的恩人,理应儿臣代她受罚——”
“你四皇兄心疼你,是你的福气。”永光帝打断他的话。
谢宴西也适时道:“皇上,孟婉污蔑臣女的罪勉强清了,但污蔑臣的罪还没清。”
永光帝一顿:“老四在兵部的差事不必干了,悦嫔降位为婕妤,罚俸十年。”
兵部是四皇子经营两年的根基。
他双手猛地握紧,咬紧牙关行礼:“儿臣领罚。”
悦嫔骤然被殃及,都没顾及表情,当场就难看起来。
“既是惩戒,你便无需再参宴了,回去思过吧。”
“……是。”四皇子转过身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宋临在养伤时听见了猎场里的流言,仰天长笑不已,他问及何故,宋临只叫他看戏便是,谁能想到……他竟会成了孟婉的顶罪羊,元气大伤!
他阴沉着脸,拂袖离开。
跪着的孟婉察觉到他阴鸷的眼神,顿时如坠冰窖。
早知道……她还不如选二皇子投诚。
先前她只觉二皇子屡屡对陆菀菀示好,便不想选他,只是利用他、拿污他名声当投靠四皇子的投名状,因为四五皇子自成一党,机会更大,而二皇子母妃早逝,甚至连个在永光帝身边说话的人都没有,在她看来是极度弱势的。
但四五皇子母妃却都已在嫔位,只等他们成婚就晋为妃——大皇子生母德妃就是这样晋位的。
所以她坚定选择了四皇子,哪怕他很看重宋临,可现在……她得罪死四皇子了。
他一弱势,五皇子便不成气候。
那她这个救命恩人,还值几个钱?
永光帝这哪是饶了她?分明是断了她的后路!
一时之间,她身体竟不自觉颤抖起来。
皇后瞥向她,眼中极快地闪过厌恶:“还不请孟姑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