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白看见灶台边上放着的一点清粥小菜,心里不大舒坦,总觉得她在这里过的太清贫。
他站在打扫的干净整洁的灶台前出神,
念汐拿着银票走到他跟前都未察觉,
“小师兄,你把这些银票拿回去,我这里用不上。”
“能亲耳听你说家人都很好,我已经很感激了。”
沈嘉白还想说什么,可念汐神色坚定,让他想起这五年来,她从来不收他送来的任何钱财。
他甚至能感觉到,
夕夕不太欢迎他总来看她。
毕竟,每看到他一次,那些残忍的往事就像压不住的灰尘,呛的人心口难受。
他如今官至户部尚书,不再醉心学问,很大一部分也是经历了朝堂动荡后,才惊觉那些学问根本不能救世护人,
总有一日他的父亲也会离开内阁,沈家需要他来撑。
他不能再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书本里,他要给自己爱的人撑起一片天。
“夕夕,其实你现在可以回京城了,有我在……没人能为难你,谢……也不能,你孤身在这深山求生,我实在不放心。”
念汐轻轻摇头,她站在窗前,并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
“小师兄就留在这里用个饭吧,这几年我的厨艺可是突飞猛进,前两日我上前采了野菜,就做一个野菜丸子可好?”
沈嘉白没说话,侧眸看着念汐眼中的星星光亮,终是摇了摇头,
“不了,我父亲让我赶紧回府去,或是朝中有事。”
念汐点点头,也没有留他,
沈嘉白如今稳重了很多,温润的眉眼里不再只有书生意气,更添了一些文臣的睿智。
沈嘉白上了马,担忧的看了一眼念汐,
“夕夕,若有事,随时来寻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千万不要把我视作外人。”
念汐失笑,
“当然,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师兄。”
沈嘉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女子青衣似莲,淡纱下的面赤诚一片,
沈嘉白眼底掠过一点失望,
他永远都是她的小师兄,也永远只是小师兄。
不远处的山坡上,
裴玖怀里抱着那只野兔,修长的手顺着兔子的毛发慢慢抚摸,
桑剑悄然无息的来到他的身后,
主仆二人看着青衣男子小心翼翼的绕路离开村落,
桑剑敏锐的感觉到裴玖身上的气息有些暗沉,
“此人不像市井人家的普通男子,要不要属下去查查此人。”
裴玖眸光锐利,盯着沈嘉白离去的身影一言不发,
许久,山间小道荡起的雪花重新落下时,
裴玖将野兔放下,对着它说,
“看在阿念的面子上,今日就不吃你了。”
桑剑一时没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
裴玖拍了拍衣袖口的几根灰色兔毛,
“她有不愿意说的过往,我应该尊重她,我与她萍水相逢,她不知晓我的身份,我不参与她的过往,如此相处才令人舒坦。”
桑剑无奈的摊开手,
他只是一个属下,又不是知心大师,主上的这些话,他压根就听不懂。
裴玖睨了他一眼,
“这几日你就去做我吩咐的事,无事不要来寻我。”
桑剑更加无语,转身飞走时,突然想起袖兜里还放着裴玖嘱咐他带的东西。
他把东西交给裴玖,然后飞身而去。
裴玖把盒子打开,里边躺着一支银簪,飞碟的形状,两只翅膀上被银匠用特殊手法染成了彩色,拿远看,就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裴玖弯了弯唇角,眉梢都是温色,他已经能想到这只银簪插在阿念的发上有多好看。
在他心里,阿念像一颗蒙尘的珍珠,只要稍加用心,珍珠就会重新焕发光彩。
他将银簪藏在手心里,
推开小院门的时候,念汐正拿着把刀将那扇猪腿上的肉剔下来,
看见他后,念汐调侃的说,
“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被兔子精捉走了。”
裴玖挑了眉梢,一言不发的走上前,将那支蝴蝶状银簪插在她的鬓发上。
栩栩如生的蝴蝶像在那黑发上嗅到了花香而驻足停留。
念汐一愣,伸手摸了摸,一张芙蓉面满是疑惑,
“这是……”
裴玖眸子闪烁,
“这是饭钱,谁让你天天说我小气,这可是名师手笔,花了我不少银子,你可要日日戴着。”
念汐很容易被裴玖一本正经的胡说逗笑,
她莞尔一笑的说,
“那我是不是日日要给裴少爷喝酒吃肉才能还的起?”
裴玖点点头,
念汐佯装赔不起,要把银簪取下。
裴玖赶忙退了一步,“山珍海味天天吃也吃不惯,你就和以前一样,有什么咱就吃什么!”
念汐笑呵呵的指了指桌子上的清粥小菜,
“给你留了饭,趁热快吃。”
裴玖的脸僵了一瞬,他好言好语的和她商量,
“阿念啊,咱好歹也是相识了两年的,我算不上你的挚友,也算是个好友吧,你就拿这些糊弄我?”
念汐惊讶,手上的动作停顿下来,
“不是你说有什么就吃什么的?又改主意了?”
裴玖一噎,
“阿念,你好狠的心啊,要知道那些爱慕我的女子,可巴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做成白样全席给我吃。”
念汐回过头,莹白的面皮透着淡淡的粉,
“我这里只有清粥小菜,也没有爱慕裴公子的小姐,裴公子若觉得委屈,可以出门左转,越过这座山去京城去。”
裴玖没再说话,
自顾自的喝了一口软糯香甜的米粥。
念汐失笑,也没再和他打趣下去,专心剔手上的肉,
今儿是十五,她准备包一些饺子给李大仁兄妹送过去,
裴玖的视线落在那支银簪上,他目光深沉,再没有刚才吊儿郎当的公子样。
那支蝴蝶银簪是他花了心思的,上边镶了西疆独有的一种玉石,那玉石温润细腻,可以抑制毒性发作,对阿念身体有益。
不论以后风云如何变幻,他和阿念未来还能不能像这样相处,他都希望她平安无虞。
不被蚀心之毒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