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早就暗了下来,程兰随即关好了厅堂的门,吹灭了蜡烛。
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时之间思绪万千。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原本没有未来的生活,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突然之间就变得光明了起来。
而随着她对往后的生活越来越有信心与憧憬时,与徐孝先之间的暧昧,也成了她每夜剪不断理还乱的惆怅。
尤其是今夜,程兰的思绪尤为复杂。
穿着白色绸缎做的里衣、披着长长的乌黑秀发熄灭蜡烛,躺在暖和的炕上翻来覆去。
越是不想去想某些事情,但某些事情却是硬要往脑海里钻。
使得如今的程兰头脑此时越发的清醒,越发的毫无睡意。
睁眼望着黑漆漆的房间,两只手自然地放在胸口,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声。
外面响起了子时的更声,程兰咬了咬嘴唇,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依旧是对徐孝先的担心。
而此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程兰一惊,这才想起,自己好像……从他们两人搬到正房后,就从来没有想过闩上房门。
……
西厢房内,孙氏睁着眼睛望着房顶。
用胳膊肘捅了捅李氏:“睡了没?”
“没呢。”
李氏低声说道。
“今日大哥跟洪兴的顾虑你怎么看?”
李氏叹了口气,喃喃道:“不知道,徐大人会帮忙吗?”
“应该会吧。”
旁边响起了洪清文的声音。
孙氏跟李氏一惊,同时侧目望向洪清文这边:“你也没睡?”
“今天睡了一天了,哪里还睡得着。”
洪清文有些懊恼的说道。
“大哥、二哥的想法其实挺好的。”
洪清文翻了个身,把旁边孙氏的胳膊搂进怀里,枕着孙氏的肩膀道:“二哥也说了,大同那边的宅子也被东厂查封了,咱们就算是去了也是无家可归。”
“可……留在京城的话,咱们能干什么?”
李氏在那一侧忧心道:“我们连黄册都没有,如何能在京城生活?”
“所以大哥跟二哥想要求助于徐大人。”
洪清文说道。
孙氏叹了口气,拍了下洪清文摸到她胸前的手,道:“黄册一事儿我倒是不担心,徐大人既然搭救了我们,应该会帮着我们重新上黄册。我担心的是……我们又能拿出什么来回报徐大人?”
“是呢,这天下哪有平白无故助人的道理?何况,清文的药费……小叔他们二人在那边的用度,都是徐大人掏的银钱。若是再央求徐大人……。”
“那你俩就在这里做丫鬟吧。”
洪清文的手又爬上了孙氏饱满的胸口,这一次直接被孙氏用另外一只手握住,不让她再胡乱动弹。
“徐大人跟程娘子不见得会要我们。何况,留在这里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孙氏拽着洪清文的手,继续说道:“看不出来吗?徐大人跟程娘子好像都不太喜欢这个家有旁人,而且我们的身份对他们来说也是危险的。”
“嫂子,你是说徐大人还会赶我们走?”
洪清文一愣。
不过短短两日,但其实她都已经喜欢上这种平淡简单的生活,以及这种轻松随意的家庭氛围了。
若是让他们离开……他们又能去哪里呢?
“徐大人没说,我也只是猜测。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是没办法在这里长久下去的。最好的结果就是,等你好得差不多了,让我们跟你大哥二哥生活在一起吧。”
李氏平日里话虽少,但心思要比其他两女细腻不少。
“要是徐大人在外面有生意就好了,咱们就可以帮着打理了,这样上黄册也好上,而且……咱们也可以不用白白被徐大人照顾了。”
孙氏憧憬着道。
“那大哥跟二哥说了么,他们打算什么时候跟徐大人谈?”
孙氏跟李氏同时摇着头。
今日扫完雪后,洪城与洪兴本就想跟徐孝先谈。
但徐孝先要进宫城办差,于是兄弟二人只好作罢。
不过趁此机会,还是跟三女说了下他们两人的打算跟大同那边的情况。
……
“门……没闩。”
被窝里的程兰芳心一阵颤抖。
总觉得这么说……好像是专门为那家伙留的门似的。
房门无声打开,徐孝先的黑影出现在了房间内。
顺手关上了房门,摸到炕沿处坐了下来,此时眼睛也渐渐适应了屋内的黑暗。
“还有事儿?”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
徐孝先望着黑暗中,那一双明亮的眸子道。
程兰不由坐了起来,美眸静静看着徐孝先,咬了咬嘴唇道:“本不该多问的,但……你既然知道首饰铺子的事情,那么你可知道,程知章是谁?他又娶的是谁家的小姐?”
徐孝先愣了愣。
刚刚在他房间时,看着欲言又止的程兰,徐孝先还没有多想。
但等程兰出去后,躺在被窝里的徐孝先,总觉得程兰有些不对劲。
所以这才有些不放心地跑过来问程兰。
当然,某人也是夹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目的,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正当理由来“关心”程兰。
“这个还真没注意,至于知道首饰铺子的事情,也是捎带手知道的。”
徐孝先并未说谎。
因为在查楼广元一事儿时,他确实是捎带手了解了一些程家的事情。
自然也知道,程知章是程福海的长子,比程兰小两岁。
至于娶得谁家的小姐等等,他并不知道。
“你要是知道,你说说。”
徐孝先一边说,一边把坐在炕沿的屁股不动声色地往炕里头蹭。
半靠着窗户这边坐着的程兰,岂能察觉不到徐孝先的小动作。
于是不由自主地往里挪了挪。
某人也就越发得寸进尺,干脆直接盘腿坐在了程兰的旁边。
“程知章娶的是吏部文选司郎中方正祖妾室所生的女儿:方慧。”
程兰紧了紧身体两侧的被子说道:“是楼广元当初从中做的媒,至于……是不是单纯的亲事,我就不知晓了。”
“程福海那么高傲的一个人,竟然愿意给自己的长子找一个妾室所生的女儿做媳妇?”
徐孝先惊讶道。
程兰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
纯白色的里衣使得程兰的胸口更加饱满,随着深吸一口气起伏着,让某人的视线在黑暗中像狼一样,仿佛开始冒着绿光。
“虽是妾室所生,但据说方正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其余四个都是正室所出,但都是男子。”
看了一眼徐孝先后,程兰继续道:“所以即便是妾室所出,但方正祖一向都很疼爱这个女儿,成亲的那天,不光方正祖来了,就连他的正室跟妾室也都来了。”
听着程兰如此说,徐孝先不由皱眉。
这些都是他没有了解到的。
如此看来,楼广元一案……牵扯的官员应该比如今自己知道的还要多。
而且程福海愿意与方正祖妾室所出的女儿联姻,这里面……也有太多东西可挖了。
“程知章不会跟徐百善一样,都是举人吧?”
徐孝先想了想问道。
“程知章是进士。”
程兰语不惊人死不休。
徐孝先不由一惊。
喃喃道:“难怪程福海能这么横,为啥以前根本看不起咱们呢。原来症结在这里啊。”
程兰看着徐孝先,莫名有些心疼。
在她看来,如今的徐孝先依然是一人在单打独斗。
而程福海那边,虽然楼广元涉事已经被抓。
但还有联姻亲家吏部文选司郎中这棵大树可倚仗。
而且程知章如今还是进士,明年初春后,通过岳父方正祖的运作,必然能谋个一官半职的。
到时候,徐孝先一个人,怎么跟人家比?
而且谁知道方正祖的身后有没有更厉害的官员做靠山呢?
若是有,徐孝先又该怎么斗?
又怎能一人斗得过?
所以在程兰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借着这次祖母大寿这件事情,让徐孝先跟程福海之间的矛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不在乎那首饰铺子还是布行。
毕竟,她这几年都熬过来了。
她如今想要的,就是徐孝先跟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往后再给徐孝先说上一门好亲事,踏踏实实过自己的日子就足够了。
“石榴……。”
程兰看着喃喃思索的徐孝先,有些心疼跟担忧的下意识想要抓徐孝先的手。
可又担心这家伙会得寸进尺,于是只好把伸出去准备抓徐孝先的手,改成了拍了拍身上的被子。
“嗯?”
徐孝先下意识地回应着。
“我们现在这样难道不好吗?”
黑夜中,程兰看着自己的手被徐孝先握住,一阵羞涩与踏实感瞬间充斥着全身。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徐孝先握着程兰的手,娇嫩细腻、温润如玉:“我们可以不在乎,但不能被欺负。”
徐孝先笑了笑,接着道:“往后与程伯父打交道的日子还长着呢,若是说往后跟他们没有任何往来了,那么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件事情或许可以既往不咎。但往后少不了还要打交道往来,你总不想往后每次去那边,都被人奚落嘲讽、都没个好脸色看吧?”
“但是……但是你怎么办?俗话都说是双拳难敌四手,他们人多势众,而咱们这边……。”
徐孝先很自然地伸出另外一只手,揉了揉程兰的秀发,像是在安抚,道:“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该怎么跟程伯父打交道。但眼下……。”
“怎么了?”
程兰看着徐孝先,对于揉着自己秀发的手,在这夜深人静的寂寥时刻,她并没有拒绝。
相反还有点儿喜欢这种感觉。
“有点儿冷。”
徐孝先可怜兮兮地道。
程兰的小脸蛋儿瞬间通红,浑身也不由有些燥热。
“嗯。”
程兰生若蚊蝇地嗯了一声,而后往炕里挪了挪。
某人于是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
“不准碰我,要不然……你就回你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