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起了风，周围的空气凉了下来，胡天踩着岸石，将衣服里紧了些，他薄薄的衬衣仍存不住温度。
海面上的雾更浓了，飘飘荡荡的汇集成了奶白色，水面上的能见度低的吓人，平视看不出五十米。
这样的天气很少有人出海，谁也不想触礁或者撞到船上。但是能见度低却是偷渡者的乐园，他们只要保持安静，慢慢行驶就不容易被水警发现。
胡天目不转睛的盯着浓雾，说不准很快会从雾里面会漂出来什么惊喜。
“我真佩服你的精神，在这样冷的天气里，还能站的和石雕一样。”
冰棍哆嗦几下，打电话叫人送来三张毯子。胡天分到了一张，他把它裹在身上，深红色的毛毯一直垂到小腿，暖气从线团中流遍胡天全身，他感觉暖和了很多。但是暖气和他的胃似乎犯冲，一进入胃里胃就空了一块。
胡天需要东西填满，好找回饱腹的感觉。他扯掉毛毯来到街上，买了面包和可乐，最后在果汁和矿泉水的选择中他又买了瓶矿泉水。
回去后他把矿泉水递给刘霜，又给了一袋全麦低糖面包，女人总是这样了，拒绝热量和糖类，她们会认为这两样东西是身材的大敌。
“就吃这个？胡天你总是不像冰棍能带来温暖。”
刘霜肯定不知道面包和可乐是蹲守者的两件宝贝，能在极端的环境里给蹲守者带来最后的安慰。
但是让刘霜这样养尊处优的人啃面包确实不太合适，加上胡天在车上又抢白刘霜，他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你喜欢吃什么下次我给你买。”
“这还差不多。”
刘霜撕开面包，一条条放在嘴里，她在咀嚼时完全闭着嘴，脸上的咬肌活动范围也很小。她的吃相很文雅。
刘霜的家教确实好，她的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反映出她的良好教育。可是凌柒凌玖也是刘家教出来的，怎么和满山遍野跑的野丫头似的，不光不听话，做事还冲动，今天的事她们连商量都不商量就偷跑出来，害的胡天用这么多人找他们。
胡天想着一股倦意袭了上来，他了解自己的情况，能这样强烈的感觉到倦意，肯定是快午夜了。
他拿出手机看时间11点38分，孟星竹的笔记本记录秦岳到卫城的时间是15号，过了12点就是15号了。后半夜是偷渡者最活跃的时刻，他抓到的偷渡者大多是这个时候抓到的。
他把手机定到12点，这样他不用看时间，光赁振动也能知道时间。下面的事要藏起来，这样站着很容易让偷渡者发现。
冰棍裹着毯子窝在地上，不住的哆嗦像个入定的老僧。刘霜情况还好，吃完面包又喝了些矿泉水，站在岸边，风不停的撩起她的头发。
刘霜的旁边有一米多深的沙坑，坑口接近三角形，有很重的人工挖掘痕迹。并且坑还连接着路边，这条铺满鹅卵石的小径是上岸的唯一通道。
“你们过来，咱们藏进坑里。”
刘霜两个人进到坑里，但是行动迟缓，很明显在质疑胡天的决定。
“一会我们在这抓住秦岳，在外面目标太明显。”
“胡天你找的什么破地方，难受死了。”刘霜所问非所答。
胡天这时候才发现这个坑太拥挤了，进来两个人合适，三个人太过勉强，他们只能背贴背蹲着，坑壁上的沙子还很不牢固，不住的往他衣服鞋里灌。
“忍一忍吧。”胡天的手机振动起来，这是12点的定时，“再等几个小时就见结果了。”
胡天的几个小时是一整夜，东方的天空将要破晓时从海面上射过来一束灯光，灯光虽然不足以驱散海雾，但也穿透过来，一道耀眼的白色强光照的胡天只能用手挡住眼睛。
这情景胡天经历很多次了，抓偷渡者总是先有探照灯先行的信号，他们会在岸边试探很久，真感觉没危险了才会上岸。
卫城地理位置特殊，一面临海，内陆的公路四通八达，自然成了偷渡者最佳选择。
探照灯亮了一会熄灭了，五分钟后又在另一个方向亮起来。光束缓在海雾中炸开，照上岸很远的地方，汇成一个圆型。
光束又换了四个地方才停下来，海面上突然响起引擎声，由远至近，声音是一艘快艇。
快艇很快撞破浓雾，浓雾回卷回去，包里住船上那五个黑色的身影，他们都死死推住船舷，任凭海水溅到身上也不肯松手。
“来了，来了。”胡天拍醒睡在沙坑边的冰棍。
“什么来了？”冰棍一脸懵逼，扶了扶眼镜，要跳出沙坑。
胡天及时拉回他，按低他的脑袋，他的脑袋刚下去，沙坑外面的小路上传来一串脚步声。
“我们要出去吗？”刘霜小声问。
“不能出去，这些人里没有秦岳。”
胡天听到五个人里不是很轻的脚步声，就是拖拉的脚步声，说明五个人中不是老人就是孩子，秦岳不到四十岁，脚步声应该非常沉稳，踩到鹅卵石上会非常踏实。
“你确定？一会他们全过去了，你会再也找不回他们。”
“我非常确定秦岳不在这条船上。”
很快脚步声走过小路，胡天看了一眼五个人的背影，虽然他们离的很远，也能看得出他们不是佝偻着背就是个子矮小，他的判断一点错也没有。
这时已经天亮，东面的天空像被掏空了一块，里面镶着一个暖绒绒的太阳，太阳边上的云层渐渐变薄，能看到云层的里面的天空，是初生的蔚蓝。
天亮了，等了一夜胡天一无所获，显然他判断错误，秦岳以另一种方式进入了卫城，说不准他现在已经舒服的躺在卫城某家旅馆里面。
时间不多了，没在港口等到秦岳，他可能在卫城任何一个地方。在凌柒凌玖之前找到秦岳的机会越来越渺茫。
“我们走吧，去别的地方找找。”
胡天往沙坑上迈腿，脚刚到坑沿上，刘霜突然拽住他衣襟，猛的把他拉了回来。胡天的脚没来的及撤，被刘霜扯了个大劈叉，他差点没被开了胯。
“你干什么？”胡天揉大腿根。
“嘘……”
迷雾中传来很轻的引擎声，有东西在快速划过水面。如果不是刘霜拽胡天，怕他已经错过去了。
胡天大口喘了口气，把气憋在肺里，再也不敢喘气。细小的声音很快到了岸边，迷雾中钻出艘渔船，渔船整体像涂了柏油，在中间位置有一个小驾驶舱，这种渔船在卫城最常见，都是小规模渔户使用的，他们都以家为单位，一条船上不会超过四个人。
只是渔船到这里做什么了？有正规的捕鱼证是能停进长津港的，在泊位上能得到养护，还能得到看管，不比停在小港口更贴心？
难道是没有捕鱼证，去海里偷鱼的渔民？
渔船靠了岸也不急着下来人，过了一会舵手又发动了引擎，渔船左右晃动一下离开码头，又钻进迷雾里。
胡天长出了口气，胸口的憋闷感消失了。渔船的怪异举动让胡天想不通，他们没有停靠，也没有下人到底在做什么？渔船离开的地方雾越来越淡，升到头顶的太阳正在驱散它。沙坑里也潮湿了很多，空气里蒸腾上来回暖的潮气，胡天像在蒸桑拿，非常的不舒服。
太安静了，渔船悄悄的来又悄悄的离开，仿佛悄悄的干了什么，只是在人眼看不到的地方。
旁边的冰棍可能受不了潮，抬腿要到沙坑上面去。胡天再次扯住他，“再等等，渔船不应该什么都不做。”
“船都走了，还能做什么？
胡天也不知在等什么，但他知道只要等下去，肯定能知道渔船在做什么。这时候微风吹动了草海桐，整丛的草海桐都晃动起来，胡天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
草海桐叶片较厚，上面有腊被，风很难晃动它。那几株又离水太近，除非有大于风的外力，才能让草海桐动起来。
草海桐又晃动几下，水面上钻出一个黑色的半圆形，半圆形很光滑，一出来水水就成串的滑下去，只留下薄薄的一层，像在黑色表面镜了层亮膜，十分的扎眼。
他很快认出来半圆形带着胶皮的质感，又套在圆形之中，分明是名穿着潜水衣的潜水员的半个脑袋。
整晚的戏都是在为潜水员做铺垫，开始的快艇只是诱饵，快艇没有出事渔船才开到码头放下潜水员，他一直在草海桐中观望，直到确定没有危险才敢漏出头。
能这么小心的人，除了秦岳还能有谁？但是他的安全只是他目及之内，目及之外怕是早有一支狙击步枪瞄准了他。
周围的空气紧张的让人透不过气，胡天在看到秦岳之时也嗅到了凌柒凌玖的气息。
秦岳在海水里又泡了一会，才慢慢站起来，他穿了连体潜水服，全身都被遮挡住了，也看不见他的脸。
他左右又警惕的看了看，才放心的走上小路。
胡天在沙坑里屏住呼吸，静静的听着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到了沙坑旁。
“秦岳。”胡天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