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山羊胡老工匠，以前萧家铁匠铺的老师傅，如今格物院的宝贝，戴着单片放大琉璃镜，仔细比对图纸和实物，连连摇头：“没错，这退弹的拨杆，击锤的弧度，还有火药的硝石、硫磺、木炭配比，他们用的料子差了十万八千里，火药威力也小得多，但这个思路，绝对是从咱们这儿出去的！而且，时间不长，顶天了……顶天了就是咱们一年前的东西！”
一年前！
萧鸿听见这个时间点，眼皮子猛地一跳。
那时候，金沙城的军工体系才刚搭起架子，许多技术都是摸索着来，图纸和工艺流程远没现在这么完善，保密更是无从谈起。
敌人要是掌握了那个时期的技术，即便粗糙，也足够他们从冷兵器时代，一步跨进火器时代的大门。
“也就是说，”萧鸿的声音有些发哑，“咱们辛辛苦苦琢磨出来的玩意儿，就这么被人当大白菜给顺走了？”
柳如眉小脸蛋绷得紧紧的：“目前看，就是这样。他们仿制的手艺差，材料也次，武器性能远不如咱们，可……可他们已经知道‘怎么做’了。只要有时间和资源，不断改进，迟早能造出像样的火器。”
这话，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金沙城最大的本钱，就是这领先时代的火器。
这个优势一旦被迅速拉平，后果想都不敢想。
萧鸿深吸了口气，把那股邪火硬生生压下去。
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敏敏。”他转向一直没出声的张敏敏。
张敏敏立刻明白：“夫君放心，已经撒下去了。所有接触过早期兵器图纸、参与过早期火器制造的工匠、官员、守卫，连带当时负责运送物资的民夫，一个都跑不了，全在排查之列。还有，过去一年内，跟外界，特别是跟黑石汗国、烈焰帝国有过频繁或者秘密勾兑的商人、家族，也别想漏网。”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寒意。
情报网一旦全力铺开，一张无形的大网便罩住了整个金沙城。
任何蛛丝马迹，都别想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
就在这时，萧鸿脑子里，那久违的系统提示音轻轻“叮”了一下：
【叮！检测到金沙城核心技术团队对当前危机产生高度警惕与使命感，集体凝聚力提升，获得支持点数800点。】
才八百点？
萧鸿心里哼了一声。
看来光靠技术人员的忧虑和决心，还不足以让他立刻翻盘。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
他没心思去琢磨这点支持点数，眼下最要紧的，是把那个该死的内鬼给揪出来。
城主府，议事厅。
灯火通明，九位夫人一个不落地全到了，连平日不怎么掺和军政大事的周惠敏，此刻也蹙着秀眉，坐在下手。
萧鸿把柳如眉和张敏敏的发现，加上自己的判断，三言两语讲了一遍。
“也就是说，咱们中间，出了内鬼！”林清霞脾气最冲，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他娘的，是哪个不开眼的狗东西，敢把咱们的吃饭家伙卖给敌人？查出来，老娘非亲手剐了他不可！”
王竹贤平日里虽然爱开玩笑，此刻也是一脸凝重：“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技术一旦漏出去，就跟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黑石汗国既然能仿出第一批，就能造出第二批、第三批。咱们的优势，正在一点点被啃掉。”
“夫君，此事非同小可。”关之玲最为冷静，她看向萧鸿，“当务之急，第一，尽快揪出泄密的人，杀鸡儆猴，让那些有二心的都看看！第二，要想办法，应对技术已经外流的局面。”
她话音刚落，继续补充：“我提议，即刻起，加强对丝绸之路上所有商队的审查力度！”
“不单是货物，随行人员，他们携带的每一本书，每一封信，都得给我仔仔细细地盘查！”
“特别是那些在金沙城与黑石汗国、烈焰帝国之间往来的商队，必须列为头号监控对象！”
“必要的时候，可以暂时限制某些敏感商品的交易，比如高品质的铁料、硝石这类能造军械的玩意儿！”
萧鸿微微颔首，关之玲这番话，跟他想的一样。
攘外必先安内，这话不假，可安内的同时，也得把自家的篱笆扎得严严实实，不能让外面的野狗轻易钻进来。
“敏敏，你那边查得如何了？”萧鸿转头问张敏敏。
张敏敏身上那股子锐气，此刻锋利得像把出鞘的鹰爪：“初步排查下来，再结合近期城内几笔不正常的银钱往来，我已经圈定了几个重点怀疑的家伙。”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张薄薄的纸片，递到萧鸿面前。
“头一个，是原先武库司管账册的主簿，叫赵显。这家伙一年前负责管着咱们早期火器图纸的存档和封存，有机会一个人接触那些图纸。最近半年，他家里的开销突然大了起来，出手阔绰得很，钱的来路却说不清楚。”
“第二个，神机营早期负责铸炮的工头，王五。这人手艺确实不赖，可惜是个烂赌鬼，在外面欠了一屁股的赌债。最近有人撞见他跟几个鬼鬼祟祟的胡商勾勾搭搭。”
“第三个，是城西的李家和孙家。这两家都是金沙城的老字号，主要做皮毛和药材买卖，跟黑石汗国的商人走动得特别勤快。据下面人报上来，他们两家有几个管事的子弟，最近行踪很不对劲，三更半夜还往黑石汗国商队住的驿馆里钻。”
萧鸿接过那张名单，指尖在几个名字上轻轻划过，脸上没什么表情。
如果这些人真敢为了几个臭钱，就把金沙城的家底给卖了，那他们就是金沙城的千古罪人，死一万次都不够！
“玲儿，”萧鸿看向关之玲，“你马上拟个章程出来。从明天开始，金沙城所有对外的买卖，尤其是那些涉及到矿产、金属、军械相关的，全都由‘四海通达总号’统一管起来！要么，就必须到‘市场监管司’报备，拿到咱们发的特许经营许可才能干！”
“所有进出关卡的货物，凡是没有‘四海通达’或者监管司印信的，一概扣下！”
“谁要是敢私底下夹带、瞒报，查出来，往死里罚！”
“是，夫君。”关之玲立刻应了下来。
这法子，等于是把金沙城的对外贸易，死死地攥在了城主府的手心里。虽然可能会让一些做惯了自由买卖的商人心里不痛快，可眼下这节骨眼，这是最稳妥，也最管用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