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妲己憋着一肚子气回了刚搬进来的寝宫,脚步都比平时重了几分。
一想到神武门那个侍卫队长板着的脸,他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哼,不让他出去,不就是因为这个小家伙么。
这事儿,还是太上皇武琴亲自给他把的脉,那日太上皇拉着他的手,神色又是惊讶又是欢喜,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他才懵懵懂懂地明白过来。后来太上皇才去告诉了武明月。
武明月那女人,知道了以后,眼睛都快长他肚子上了,恨不得把他拴在裤腰带上。
不让他出宫,美其名曰安心养胎,不想让他乱跑。
苏妲己撇撇嘴,心里却也明白,武明月多半也是怕他知道另一件事——她挪用了银行的钱,而且数目不小,少说也有八成。
那银行,当初可是他提议,与户部合办的,他自己也投了不少心血。
武明月为了这场“与天同庆”的婚礼,怕是把国库都掏空了大半,又把主意打到了银行头上。
“小柱,”苏妲己对着门外候着的贴身宫男喊了一声。
“爷,奴婢在。”
小柱应声推门进来,躬身行礼。
“你去,把银行近期的账目取来看看。”
苏妲己吩咐道,“我要仔细瞧瞧。”
小柱微微一愣,皇夫殿下鲜少主动过问这些事务,今日这是怎么了?
但他不敢多问,连忙应下:“是,殿下,奴才这就去办。”
看着小柱离开的背影,苏妲己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望着宫墙外的天空。
这场婚礼,从武明月登基那天起就在筹备,说是要办得空前绝后,与天同庆,这规模可不是开玩笑的。
国库的银子流水似的往外淌,现在又动了银行的钱,长此以往,如何是好?
他得想个法子,赚点钱,帮补一下国库。
不然,等孩子出生,怕是连像样的见面礼都拿不出来了。
想到这里,苏妲己又有些泄气。
他一个男子,在这深宫之中,又能做些什么呢?武明月把他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生怕他磕了碰了。
不多时,小柱捧着几本厚厚的账册回来了,额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
“爷,账册取来了。”
苏妲己点点头,示意他放在桌上。
他走过去,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开。
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他有些头疼,但他还是耐着性子一页页地看下去。
果然,最近几笔大额的支出,名目都是“筹备大典”,数额惊人。
苏妲己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果然不出所料。
武明月这花钱也太……太不心疼了!
“小柱,”苏妲己放下账册,揉了揉眉心,“你说,现在京城里,什么生意最好做?”
小柱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回答:“回殿下,若说最赚钱的,自然是盐铁茶马这些官营的买卖。若是寻常百姓家,便是酒楼、布庄、首饰铺子之类的。”
苏妲己轻轻敲着桌面,这些寻常生意,利润虽有,但对于填补国库的窟窿,不过是杯水车薪。他需要的是那种能迅速聚拢大量财富,又能名正言顺的法子。
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自己前世的一些见闻。
“小柱,你替我备些笔墨纸砚来,要上好的。”
苏妲己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另外,你去打听一下,京中可有技艺精湛的琉璃匠人,或是擅长烧制瓷器的窑厂。”
小柱虽然不明白自家主子要做什么,但见他神情认真,便不敢怠慢,连忙应声去准备了。
苏妲己看着窗外,嘴角微微勾起。
武明月,你以为把我关在宫里,我就只能乖乖养胎吗?
本皇夫,也是有点本事的。
正好,也让你看看,你的小狐狸,可不是只会吃点心的废物。
他摸了摸小腹,心中暗道:宝宝,你可要争气些,将来我们一起给你娘亲一个大大的惊喜!
想到武明月到时候可能露出的惊讶表情,苏妲己先前被禁足的郁闷消散了不少,反而生出几分期待和斗志。
他拿起笔,开始在纸上勾画起来,一些奇特的图案和构想,渐渐在纸上成形。
苏妲己收好那几本账册,拿出早已备好的纸张,开始专心致志地勾画起来。
这是他前世曾见过的玻璃瓶设计,轻巧美观,实用性强。
玻璃制品在大武并不新奇,却多为粗制滥造的窗户或饰品,精致美观的器皿却并不多见。
他先画了一只简约的圆瓶,瓶身修长,底部略宽,瓶口收窄,形如葫芦,却比葫芦更加优雅。
在瓶身上,他又添加了几道弧形的凹槽装饰,既美观又增加了瓶身强度。
“这个太难了。”
苏妲己皱眉,将画纸揉成一团,重新拿了一张。
他沉思片刻,又画出一只更为简单的圆筒型瓶子,瓶口略窄,周身饰以细细的纹路。
这样的设计简单,窑工们应该更容易上手。
又扔了几张失败的设计后,苏妲己终于满意地看着纸上的成果。
他画了三种不同形态的玻璃瓶:一种是适合盛放胭脂香脂的小巧精致型,一种是盛酒的中等大小型,还有一种是可放置花卉的大型。
“小柱!”
小柱应声进来,看到满地的纸团,不禁有些愕然。
“去给我找些材料来,我想试试这个东西能不能做出来。”
苏妲己头也不抬地说,“需要细沙、纯碱、石灰石,还有些铅丹,全都要上等的,越纯越好。”
小柱记下这些材料,虽然不明白主子要做什么,但还是恭敬地应下:“殿下,这些东西宫里恐怕没有,得去外面找。”
“那就去外面找!”苏妲己抬头,眼中闪着光,“另外,再找一个会烧制陶器的师傅来,我要打造一个特别的炉子。”
小柱犹豫道:“殿下,陛下吩咐您不能出宫,这些事…”
“怎么,连请个师傅进宫都不行了?”苏妲己眯起眼睛,语气带了丝不满,“难不成我连做点小玩意儿的自由都没有了?”
小柱连忙摇头:“不敢不敢,奴才这就去安排。”
待小柱离开,苏妲己便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高高的宫墙。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声道:“小家伙,你爹一定会成功的。你且安心在里面待着,不久后就能大大出风头了。”
翌日清晨,小柱带着一位满脸灰尘的老师傅,还有好几大包材料来到了苏妲己的偏殿。
那是宫中一处闲置的小院,苏妲己早已整理出来,准备用作他的“工坊”。
“殿下,老师傅带来了。这是京城最有名的窑工赵老,烧了四十多年的陶器了。”
那老人躬身行礼,却不卑不亢:“老朽见过皇夫殿下。听说殿下要烧制些特别的物件,不知是何物?”
苏妲己满意地点点头,将一张图纸递给他:“赵老,我想烧制这种东西,你看可能做得出来么?”
赵老仔细端详着图纸,眉头越皱越紧:“殿下,这…这形状倒是简单,可这材料配比…老朽从未见过啊。”
“所以才请你来啊。”
苏妲己微微一笑,“我们一起试试。”
就这样,苏妲己的秘密工坊开张了。他亲自指导赵老按图纸搭建一座特殊的小型窑炉,炉壁要厚,温度要高,还要能恒温。
几日来,他们不断地试验,调整材料比例,改进窑炉结构。
第一次试验,沙子与纯碱的比例没掌握好,烧出来的全是浑浊不堪的失败品。
第二次试验,温度没控制好,玻璃还未成型就裂了。
第三次、第四次…一连七八次的失败,苏妲己却丝毫不见气馁,反而越挫越勇。
“赵老,我看沙子还是太粗了,必须用更细的。温度也要再高些,颜色还需要…”
赵老惊叹于这位皇夫的执着与聪慧,钦佩之余也被他的热情所感染,全心投入到这项奇妙的实验中。
与此同时,武明月的寝宫内,一位黑衣暗卫正单膝跪地,低声禀报:“陛下,根据属下观察,皇夫殿下已经察觉到银行的事了。”
武明月手上的毛笔一顿,墨迹在奏章上晕开了一块,她却浑不在意。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三日前,他命人取了银行的账本查看。”
武明月眉头微蹙:“他可曾说什么?”
暗卫摇头:“未曾言语,只是看完后让人取了些奇怪的材料,似乎在做什么实验。”
“实验?”武明月放下毛笔,有些困惑,“什么实验?”
“属下不敢靠得太近,恐被发现。只远远见到有窑炉,似在烧制什么物件。”
武明月沉思片刻,站起身来:“走,带朕去看看。”
偏殿小院里,一阵欢呼声突然响起。
“成了!终于成了!”
苏妲己激动地拿起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瓶子,阳光下,瓶身折射出七彩光芒,美得令人惊叹。
“殿下真乃神人也!”赵老激动得胡子都抖了起来,“老朽烧了大半辈子窑,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物件!”
苏妲己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光滑的瓶身:“这才刚开始呢。赵老,接下来我们要大量生产,做出不同形状的,还要调配不同的颜色。”
“什么大量生产?”
一个冷冷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苏妲己猛地转身,只见武明月一身龙袍,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目光在他手中的玻璃瓶和满屋的狼藉间游移。
“陛…陛下。”
苏妲己心虚地将瓶子藏到身后,“您怎么来了?”
武明月大步走进来,不由分说地从他手中夺过那小瓶子,仔细端详:“这是何物?”
“玻璃瓶。”苏妲己小声答道,“我设计的。”
武明月转着瓶子看了半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设计的?为何要做这个?”
苏妲己抿了抿唇,鼓足勇气说:“我看了银行的账本。陛下挪用了那么多钱,国库空虚,我想…我想着法子赚钱补回来。”
武明月脸色微变,看着他脏兮兮的脸和衣服,眼中的冷意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就为了这个,天天躲在这里捣鼓?”
苏妲己点点头,有些不安地搓着手:“这种玻璃瓶做出来后,可以卖很好的价钱。尤其是给贵族小姐装胭脂的小瓶子,肯定很受欢迎。”
武明月将瓶子放在桌上,突然伸手抚上他的脸,轻轻拭去上面的灰尘。
“傻狐狸,你肚子里还怀着龙种,却为这些小事操心。”她的声音柔和下来,“银行的钱…朕自有计较。”
苏妲己却倔强地摇头:“不行,钱要还的。陛下您把银行的钱全都拿来办婚礼,那百姓存的钱怎么办?信用没了,以后谁还敢把钱存进去?”
武明月一愣,不曾想他想得如此周全。她看着眼前这个沾满灰尘却目光坚定的男人,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暖流。
“好,”她轻声说,“你的玻璃瓶,朕准了。明日就下旨,由户部拨款,大规模生产。所获利润,先还银行的亏空。”
苏妲己惊喜地瞪大眼睛:“真的?”
武明月点头,忽然又皱眉道:“但你不准再亲自动手了。把你的设计图交给户部,让他们去找能人匠师。你只需好好养胎就是。”
苏妲己刚要反驳,武明月又补充道:“这是命令。”
苏妲己只好泄气地点点头,却在武明月转身的瞬间,对赵老挤了挤眼睛。
武明月转头看他:“你做什么鬼脸?”
“没…没什么。”苏妲己笑容无辜,“就是觉得陛下真好。”
武明月哼了一声,伸手拉起他:“回宫,沐浴更衣。太医说你今日该进补了。”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赵老和小柱对视一眼,皆是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晚,华灯初上,苏妲己洗净尘土,换上崭新的衣裳,正坐在窗边出神,忽听武明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么晚了,不睡?”
他回头,看见武明月手里捧着那只玻璃小瓶,瓶中装着一朵娇艳的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