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11年深秋,咸阳城的梧桐叶打着旋儿往下落,把石板路铺得金黄。街边的小摊贩裹紧棉袄,望着城门口那队神色匆匆的骑兵——平日里都是百姓们巴巴等着看皇城里出来的新鲜事儿,今儿个倒稀奇,竟是宫里的人急吼吼地往城外冲。
“听说了吗?有人给陛下献了块玉璧!”卖糖炒栗子的老汉往手心里哈着白气,跟熟客嚼起了舌根,“说是刻着字儿,可邪乎了!”
这事儿还得从三天前说起。当时负责巡视函谷关的小吏王顺正百无聊赖地盯着城门口,突然瞧见个灰衣汉子闷头往城里闯。那人怀里鼓鼓囊囊揣着个物件,被守卫拦下检查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官爷行行好!这是小人在路边拾到的,本想献给陛下讨个赏......”汉子哆哆嗦嗦掏出块玉璧,上面赫然刻着“今年祖龙死”五个大字。王顺当场就腿软了,祖龙不就是陛下吗?这要传出去可是灭门的大罪!
玉璧连夜被快马加鞭送进皇宫。秦始皇正歪在龙榻上,听方士进献长生不老的丹方,冷不丁瞧见那块玉璧,握着丹炉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药汁洒在龙袍上,烫出几个焦黑的窟窿。
“这玉璧......怎会在此?”秦始皇盯着玉璧,声音像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他当然认得这块玉璧——二十八年前,他巡游至长江,为镇住江底的蛟龙,亲手将这块祖传的玉璧投入江中。按理说,这玉璧早该在江底喂了鱼虾,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函谷关?
赵高弓着腰凑上前,一双三角眼滴溜溜转:“陛下,依奴才看,定是仙人显灵!当年陛下祭江,如今仙人把玉璧送回,是要提醒陛下......”他故意顿了顿,“该加快求仙问道的步伐了!”
秦始皇没接话,只是死死攥着玉璧,指节泛白。当夜,整个皇宫戒严,御书房的灯火亮了一整夜。没人知道陛下和玉璧独处时发生了什么,只听得里面不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还有压抑的咳嗽。
第二天一早,阿福缩在御膳房角落里,听当差的太监们窃窃私语。他是新来的小杂役,负责给御书房送茶。“昨儿个陛下召了十几个方士,问这玉璧到底是吉是凶。”年长的太监咂着嘴,“有个不识趣的说了句‘恐是不祥之兆’,当场就被拖出去砍了!”
阿福捧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他想起今早路过御书房时,无意间瞥见陛下的模样——原本威严的面容憔悴得吓人,眼窝深陷,两鬓白发又添了不少。更诡异的是,那块玉璧就摆在书案上,在晨光下泛着幽幽的光,竟像是活过来了似的。
消息很快传遍了咸阳城。街头巷尾的百姓们都在议论,说这是老天爷给的警示,也有人说玉璧是被江底的水鬼送上来的。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更是添油加醋:“各位看官!这玉璧怕是沾了陛下的龙气,在江底修炼成精,特意回来索命哩!”
阿福的同乡阿牛在城门当守卫,偷偷跟他透露了个更吓人的事儿:“上头派人去查献玉璧的汉子了,结果您猜怎么着?那汉子的家早就空了,邻居说他上个月就病死了!可咱们亲眼瞧见他献玉璧,那大活人还会喘气儿呢!”
这话听得阿福后脊梁直冒冷汗。更让他不安的是,自从玉璧出现,宫里就怪事不断。先是伺候陛下的宫女莫名其妙地失踪,只在墙角留下半块破碎的玉珏;接着御花园的井水一夜之间变得血红,还漂着几条死鱼,鱼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天空。
秦始皇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有次阿福去送茶,正撞见陛下把奏章摔在地上,对着满屋子大臣咆哮:“不过是块破石头!朕横扫六国,还怕这区区诅咒不成?”可阿福分明看见,陛下转身时,偷偷往袖子里塞了张写满符咒的黄纸。
转眼到了冬天,咸阳城飘起了鹅毛大雪。阿福裹着单薄的棉衣,缩在宫墙根下打盹,突然被一阵喧闹声惊醒。他揉着眼睛望去,只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出了宫门——陛下又要巡游了。
“听说陛下这次要去东南方,说是要镇住‘天子气’。”阿福身边的老太监叹了口气,“可谁都知道,陛下是想去找那个送玉璧的‘仙人’算账。”
阿福望着马车远去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想起小时候听爷爷讲的故事,说每块古玉都有自己的魂,要是被主人抛弃,就会变成怨灵回来索债。那玉璧在江底沉了二十八年,该积攒了多少怨气啊!
公元前210年盛夏,巡游途中的秦始皇突然病倒了。消息传回咸阳,整个皇宫乱作一团。阿福站在宫门口,看着太医们进进出出,心里莫名地紧张。直到那天深夜,一声凄厉的哭喊声划破夜空——陛下驾崩了。
阿福跟着众人涌进秦始皇的寝宫,远远望见龙榻上的身影。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玉璧上,那块刻着“今年祖龙死”的玉璧,不知何时又回到了陛下枕边,泛着冷冷的光,像是在无声地嘲笑。
后来,有人说玉璧随着秦始皇葬进了骊山陵墓,也有人说它被赵高偷走,下落成谜。但在咸阳民间,老人们至今还会指着夜空说:每逢月圆之夜,还能看见一块玉璧在云间飘荡,上面的字迹忽明忽暗,像是在诉说着一个跨越千年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