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爌赶紧俯身道:“臣不敢,陛下圣明”
“好”
景运帝朱笔一挥,一条罪名彻底勾销。
还剩十一条。
“靡费公帑?魏御史,此条又从何而来?”
魏爌现在人都懵了,当官这么久,参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还真没见过罗列罪名后,被逐条问对的。
陛下啊,臣是御史!风闻奏事啊!
天地良心,大部分罪状那都是凑数了,魏爌是山西道监察御史,他不是锦衣卫指挥使。
陛下,您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这个..陛下..臣..也是风闻奏事……”
“呵!”
景运帝嗤笑一声,扭头看向陈牧,以笔头敲了敲御案:“陈牧,解释!”
陈牧闻言苦笑道:“陛下,这一条臣最冤枉,臣为一任山西巡抚,可臣连太原都没去过,一直在静乐县衙处理公事,此事山西官员都可作证,臣就是想靡费公帑,也得有地花啊”
这话一出,别说景运帝,就是在场的众官一听,也认为此话有理,小小县衙挤下巡抚和两套三司衙门,他们想想都挤得慌,倒是为难这陈牧了。
“嗯,此言有理!”
景运帝大笔再挥,还剩十条。
既然是风闻奏事,景运帝便直接越过了魏爌,问道:“专擅军权,纵兵为祸,虚报边功,这三条可不得了!若定了一条,你都是砍头的罪过,陈牧,说说吧”
“陛下,臣身为巡抚,兼管军务,乃职责所在,且所有军务决策,指挥部署,皆与诸将商议而定,何来专擅?”
“臣治军严明,所部将士,秋毫无犯,深受百姓爱戴,何来为祸之说?”
“臣在山西,从率军剿匪,到平反王叛乱,最后拒蒙古入寇,条条皆有战报为证,何来虚报?”
陈牧说着说着红了眼眶,倔强的扬起脖子:“陛下,这不仅是对臣个人,更是对先后参与此次大战的所有山西,延绥,河南等二十八万将士的污蔑,更是对所有战死者的大不敬!”
“陛下,前方将士爬冰卧雪,殊死搏杀才取得的大胜,岂能被人所污!”
“陛下!您给将士们做主啊”
景运帝正色道:“将士的劳苦,朕都明白!陶爱卿、信国公,你们兵部及武军都督府,对以上三条罪状,可有异议?”
兵部尚书陶誉携兵部几司郎中出班道:“山西一应军功早已复核完毕,也并未有任何关于陈牧擅权及士卒虐民的举告,此三条臣以为,当否”
武军都督府大都督,信国公汤瑜更是直接开口:“陛下,此为污蔑之言,武军都督府,从未接到此类举告,魏爌等御史,该为此向将士们以及陈牧本人致歉”
景运帝点了点头,微微抬眼看向魏爌,后者见状只能领着出班的御史,僵硬的对着陈牧躬身一礼。
憋屈啊!
“好,此三条也作废”
景运帝大笔再一挥,还剩七条。
“畜养死士,结交内侍,擅改祖制?魏爌,这几条,你从何而来?”
魏爌精神一震,挺了挺胸脯,朗声道:“陛下,陈牧将军中精锐,分批送入恒山武馆修习武技,乃为自身培养心腹死士之举”
“结交内侍.....首席秉笔太监兼东厂厂公吴锦,与陈牧郭聪甚密,多次往返山西,论迹不论心,此乃铁证”
魏爌也是真豁出去了,直接点名吴锦。
这是要玩命了。
得罪东厂厂公的下场,国朝官员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可他也有不得这么干的理由!
陛下的心思昭然若揭,眼看着弹劾就是一场闹剧,他也得为自己考虑。
事到如今,一旦事不成,官途可能是没指望了,可他还想活着。
可得罪了皇帝,得罪了首辅,尚书一大群,怎么活?
置之死地而后生?
为今之计只能将所有人彻底得罪死,树立一个钢筋铁骨的御史形象。
那样也许再投鼠忌器之下,还能落得一个好下场。
小卒子,冲锋陷阵的下场啊!
“卫所制乃太祖所定,万世不移之法,陈牧在山西竟擅改为募兵制,此为大罪也”
“三条大罪,皆有实证!请陛下裁决!”
“好!”这次景运帝没再问陈牧,轻笑一声,直接给出了回答:“这三条无须陈牧辩驳,朕就可以回答你”
“派亲卫训练武技,是朕同意的!大明每一位将军,都是国之干成,朕之肱骨之臣!朕不希望他们没有战死在为国尽忠的沙场,反而为鸡鸣狗盗之徒所害!”
“至于吴锦两次去山西,也是朕派去的,为的是查案”
“募兵制替换卫所制,也是朕并内阁商议过的,一是当时情势所迫,二是卫所糜烂,趁此机会打乱重组,重铸无敌之师,事实证明,定国军的战力,的确翻了数倍不止”
“魏御史,如此你可明白?”
魏爌脸色煞白,赶紧俯身道:“臣不敢,臣明白了,谢陛下解惑”
“明白就好”
景运帝说完,大笔一挥,顷刻间再抹三条罪状,十二条大罪,如今只剩下其四。
虽然连罢四条,皇帝陛下做事还是十分周到细致,心中更隐隐有一丝类似于孩童得了玩具般的快意。
“十二条大罪,还剩其四。但贪赃枉法,滥用酷刑,构陷良善这三条若陈牧你最终解释不轻,依旧逃不过最后这欺君罔上之罪!”
“施卿,人都到了吧”
施墨越众而出,道:“启禀陛下,都到了,均在承天门外候着”
“好,尽数带至御前,朕要亲审”
“遵旨!”
很快,锦衣卫便将一应人等尽数押到。
当然说是御前,皇帝陛下的天颜,不是他们能看的。
一应人等距离皇帝陛下十万八千里,甚至连面貌都看不清,只能遥遥望见华盖之下,蟠龙御座上的明黄身影,黑压压跪了一片。
“冤枉,陛下给我等做主啊”
“范家冤枉!”
“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