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川城外十里处有个小村落,名为青溪村,因一条溪流绕村而过得名。
新立的官作司把布坊建在了这,因为棉布的染色、漂洗都需要水流助力,布坊沿溪而建可以大大节省人力物力。
夜色朦胧,月明星稀。
村中民宅早就黑灯瞎火,百姓们早早入睡,但沿溪而建的布坊却灯火通明,屋内人影攒动,妇人们脚踩织机,发出咿呀咿呀的声响,宛如在欢声笑语。
官作司已经招了六百多名织工,清一色全是女子,按照洛羽的意思,布坊的工人优先招募孤寡妇人和边军遗孀。
官作司给的工钱很高,足够这些妇人养家糊口,而且一天还管三顿饭,如此优厚的待遇让织女们感激涕零,再也不用担心家中的孩子饿死、老人病死。
江殊将所有织女分成三批,一天三班倒,上夜班的工钱就高些,轧棉机剥皮去籽,织机昼夜不停地吐出棉丝,再经过染色漂洗等一道道工序,最后变成一匹匹崭新的棉布。
分工合作、各司其职,流水线作业,效率奇高!
凤川布看似短短几天火遍阙州,但直到今天,棉布还没有给官作司挣回一个铜板,绝大部分客人都是用敲锣锣的方式免费换走了布。
洛羽毫不在意,他说现在是打开市场、打开口碑的时候,等凤川布的名声传开,有了市场认可度,日后银子自然会源源不断地流入官作司。
虽然有很多词让江殊感觉到陌生,但他认可洛羽的建议,听雨楼连卖酒的利润都拿出来补贴官作司织布了。
屋中点着很多油灯,哪怕是夜班,织女们也丝毫不觉得疲累,反而笑容满面,因为多踩一脚织机就能多挣一分工钱。
就在这般热火朝天的氛围中,有无数黑影正悄无声息地靠近青溪村,最后藏在了一片密林中,借着茂盛的树影遮掩身形。
一张张狰狞的面庞从夜色中探出,明晃晃的弯刀在月光的映衬下泛着寒光,破破烂烂地穿着再配上臭烘烘的体味,一看就是常年隐居深山的土匪!
“乖乖,这就是凤川官作司吗,好大的规模。”
为首是一名麻脸男子,阙州一带有名的土匪头子,人送外号张大麻。手底下三四百号土匪,据说全都是滚刀肉,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他身边是一位穿着丝绸衣裳的老人,微挑的眼眸带着倨傲之意,如果洛羽在这一定能认出来:
李庭。
就是当初护着姚林回凤川的那位李家老管家,本以为虎躯一震就能吓得洛羽屁滚尿流,结果洛羽当着他的面射杀了姚林,狠狠在他的老脸上打了一巴掌。
“这次的差事可是大公子亲自吩咐的,若是办砸了,应该知道后果。”
老人目光冰冷,甚至都没有正眼看张大麻,他们这些都是靠着李家开恩才能存活,李庭在土匪头子面前那就是爹,李家派来的亲爹!
“明白,小人心中有数!不就是对付一些织女民夫嘛。”
张大麻点头哈腰,一脸谄媚的笑容:
“这点小事咱还不是手到擒来?只不过烧了作坊之后那么多织女怎么办?”
“织女?”
冷不丁的提到织女,李庭有些疑惑:
“织女碍着你什么事了?有不开眼的就杀了。”
“小的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兄弟们在山里憋久了,许久没开荤了,呵呵。”
张大麻兴奋地搓着手,眼神中流出一股淫荡之色。
“的得,你们爱怎么办怎么办。”
李庭懒得去管这个精虫上脑的家伙:
“记住,织机一台不剩,全给老夫烧了,布匹统统拖走!只要差事办得好,公子说不定会赏你们大把银子!”
“明白!”
张大麻狞笑一声,大马横刀地站了起来:
“兄弟们,今夜咱们就要干一票大的,待会儿进了村子,织机统统烧毁,妇女全都掳走!
今晚谁卖力、谁玩命,谁就可以先玩女人!”
听到有如此好事,所有土匪都兴奋地吼叫起来,对这些土匪而言能让他们兴奋的只有银子和女人。
李庭万万没想到张大麻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站了起来,浑然不顾暴露,暗骂了一声乌合之众。
不过他很快又安心了,反正都是负责织造棉布的农妇,两三百号土匪对付她们还不是绰绰有余?
“蹭!”
土匪的二把手抄着一柄大刀,怒声吼道:
“兄弟们都给我杀,烧织机,抢女人!”
“嗖!”
这位二头领从头到尾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被一支利箭射穿了咽喉,喷射而出的鲜血溅了张大麻一脸,张麻子成了血麻子。
林中鸦雀无声,全都像见了鬼一般看着地上的死尸,这也太恐怖了吧。
“嗖嗖嗖!”
“噗嗤噗嗤!”
箭矢铺天盖地地从夜幕中射出,彻底覆盖了土匪藏身的丛林,兴奋的吼叫被凄厉的哀嚎取代,恐慌迅速在人群中蔓延,他们甚至没有看见一名敌人,只知道死神就藏在自己附近。
在一波波箭矢之后,上百名披甲军卒手持利刃冲入了林中,对惊慌失措中的土匪举起了刀锋。
这甚至不能称之为战斗,最多是一面倒的屠杀。
就算你是号称滚刀肉的土匪又如何?面对经历过沙场征伐的精锐军卒只能引颈待戮。
刀光剑影交错,哀嚎嘶吼回荡。
一具具死尸倒在自己身边,李庭哪还能保持高人风范,吓得失声尖叫:
“保护我,快保护我!撤啊!”
张大麻同样吓得丢了魂,护着李庭往丛林深处钻。不是说好对付妇女民夫的吗?怎么变成精锐甲士了?
两人一跑就被发现了,十几名军卒健步冲来,李庭面色惨白,不停地推张麻子:
“快,快拦住他们!”
“李老,咱们还是快跑吧。”
张大麻那叫一个有苦难言啊,自己哪有本事拦住他们?
“嗖!”
又是一支利箭袭来,这一次直接洞穿了张大麻的脑壳,凶名赫赫的张大麻像条死狗一样瘫在了地上,再无半点生机。
李庭吓得双腿发软,往地上一瘫,鼻涕眼泪一股脑地往下流,一位手持弓弩的男子正在缓步走向他。
余寒弓。
老人记得他,那日就是余寒弓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一箭射杀了姚林,至今这张脸都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不,不要杀我。”
李庭惊恐不已,拼命地摇头:“别杀我。”
“呦呵,这不是李大管家嘛。”
余寒弓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讥讽一笑:
“我等你很久了,放心,我可舍不得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