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与血腥如厚重阴霾，沉甸甸地笼罩在整个昆仑山之上。
昆仑山之上的参天大树已残破折断，往昔的祥和神圣气息已经消失殆尽，仿若从未存在过。
无数鲜活的生命在这场残酷战争中消逝，人族的哀嚎声、哭喊声交织回荡在巫山之中，恰似来自地狱的悲歌，声声泣血。
龙羽独自站在山峰之巅，冷冷俯瞰着被战火无情吞噬的昆仑。
他的眼神冰冷决绝，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肃杀气息。
曾几何时，他也是那个心怀正义、为弱小挺身而出的热血少年，可如今，仇恨的熊熊火焰已将他彻底吞噬，往昔的温柔与善良被灼烧得无影无踪。
夜晚，白溟心从帝都匆匆赶到昆仑山战场。
他脚步沉重，走遍了整个昆仑山，亲眼目睹了人族将士的惨状。
无数人族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昆仑山大地之上，甚至来不及埋葬，任由鲜血渗入泥土，染红了这片曾经安宁的土地。
罗征神色疲惫，坐在巫山的祭坛之上，面无表情地听着各个军团主汇报战争结果。
多日的厮杀与惨痛伤亡，已让这位久经战阵的大将军，疲惫不已。
白溟心最终来到了妖族。
见识过昆仑山的惨烈后，他知道这样的杀戮一旦开始将无法停止，战争的车轮一旦开动就会越来越快！越来越残酷！
很快，便有人将他带到了龙羽的面前。
曾经惺惺相惜的两人，如今却站在了完全对立的立场，气氛也变得凝重而压抑。
白溟心看着龙羽那头全部变白的头发，心中闪过一阵刺痛。
九重天之上，他没能带走自己的妹妹。
可想到昆仑山之中的人间炼狱，他还是开口说道：“羽，停下来吧，已经死了太多的人，我知道你的心中有恨。可战争中，很多人是无辜的。”
“如果你来，是劝我停下来，就不必再说了，因为不管有多少人因此而死，不管有多少人因此而亡，我都不会停下！这就是他们的命数！也是他们该付出的代价！”
龙羽声音冰冷，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白溟心看着龙羽的眼睛，沉声说道，“我记忆中的龙羽，是为了两个平民，兵攻大氏族府的荒王殿下！”
“是为了数百命巫族人，废帝子受天雷的北境统帅！”
“是为了百万天渝子民，独战魔族三十万大军的天渝之主！”
“是为了妹妹，只身对抗人族的哥哥！”
“我不相信这样的龙羽，会成为视人命如草芥的妖帝！究竟是你变了，还是我当初看错了人！”
“不是我变了！” 龙羽猛地大喝一声，情绪瞬间失控。
“十三年了！整整十三年！我每天都在噩梦中醒来！十三年的每一天我都在想，若是当年荒族不参与那场战争，我的族人，我的家人会怎样。我想了无数次，可每次我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荒族足以自保，而我们就像从前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荒神岛！阿诺……也不会死去！”
龙羽的眼中燃烧着无尽的怒火，痛苦如汹涌潮水，将他彻底淹没，那些过往的苦难痛苦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所有人口口声声说屠杀荒族是为了人族，是为了统一！可既然有一族会灭，那为什么不可以是人族！”
龙羽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疯狂，“我永远不会原谅那场屠杀中的任何一个人，无论是谋划者，执行者，旁观者，还是受益者！”
白溟心看着龙羽那决绝的身影，沉声问道：“你究竟怎样，才能放弃战争，放过人族。”
“我要阿诺活过来！我要我母亲，我父亲，我所有的族人都活过来！” 龙羽沉声说道，眼中的仇恨如同无法熄灭的伽纳地狱之火，熊熊燃烧。
“如果复仇不能称为正义，你们，尽管称我为恶魔，因为我，本就是地狱之中爬出来，复仇的鬼！”
白溟心被龙羽的话深深触动，缓缓低下了头，当年的事情，是人帝错了，是人族错了，那些血腥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
可是想到昆仑山那惨烈的战场，白溟心还是要开口，“羽，若是阿诺在……”
“闭嘴！”龙羽冰冷的声音阻止了白溟心继续说下去。
龙羽的声音中包含着浓浓的杀意！
白溟心感受到那一刻，龙羽是真的动了杀心！浓烈的杀意如同实质化的寒冷笼罩了方圆万里！
直到此时，白溟心已经知道，将没有任何人能阻止龙羽。
龙羽眼神冰冷，神色坚定地看向白溟心，声音低沉而冰冷，“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会杀你。告诉人帝，俯首称臣，尊我为主，我会带来他想要的统一，否则哪怕两族俱亡，我也在所不惜！”
白溟心闭上了眼睛，满心苦涩，这一切，或许真的是人族咎由自取。
他仿佛已经预见，人族即将迎来一场尸山血海的浩劫。
白溟心心情沉重，缓缓转身，向妖族之外走去。
“告诉罗征，我不需要他投降了，明日辰时之前，我不会阻止任何人离开昆仑山，这是我，给人族……最后的善意。”
龙羽背对着白溟心说道，对于这位昔日的好友，龙羽还是展现了最后一丝温情。
龙羽没有忘记，是白溟心在帝都运作，自己才能在废帝子之后还有一线生机。
也没有忘记，巫山之时，他承诺会代替自己照顾龙诺。
更没有忘记，九重天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为自己重伤天命司的六位魁星，甚至最后时刻他为了自己，跪在白家老祖面前求情。
白溟心曾在他最艰难的时候给予过无数次帮助，这份情谊，他始终铭记在心。
白溟心微微一怔，而后释怀了。他没有说话，继续向妖族之外走去。
妖帝宫内，只剩下龙羽独自一人的身影，他看着白溟心离去的方向，心中仿佛拧痛。
面对白溟心的质问，他的内心也开始动摇。
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那个充满正义感，为了保护他人不惜一切的少年。
可如今，他却变成了一个让无数人恐惧的妖帝，手上沾满了鲜血。
龙羽的思绪飘回到了荒神岛，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温柔地笑着，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看到了龙诺，那个天真可爱的妹妹，拉着他的手，在宁王殿的花园前奔跑。
可这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去。
人族，将他的一切都夺走了。
他的家人，他的族人，都在那场屠杀中离他而去。
龙羽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悲痛，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手掌之中，流出鲜红色的血。
伏鸢走上前来，来到龙羽的身旁，眼里满是心疼，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抬起龙羽流血的手，撕下衣角慢慢包裹住。
他们两人的对话，她都在殿外听见了。
“伏鸢，你觉得我，错了吗？” 龙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和迷茫，多日来的杀伐决断，实则已经让他身心俱疲。
伏鸢静静地站在龙羽的身后，轻声说道：“对错本就是相对的，羽哥哥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仿佛是在给龙羽一丝安慰。
“是吗。” 龙羽呢喃道。
……
大将军罗征退守昆仑山的消息火速传回了人族。
此时，人族的帝都内，已经陷入了一片恐慌。
人族纷纷传言着妖帝龙羽的恐怖，都在传闻，妖族三日之内必定打到九重天。
那些曾经参与过九重天之战的人族，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他们知道，龙羽的复仇绝不会罢休。
夜晚，龙羽独自站在宫殿穹顶之上。
看着那片被战火笼罩的西境，心中没有丝毫的喜悦，天空中，星星闪烁，仿佛是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
他想起了白溟心的话，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他的心中一阵刺痛，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错了。
可他知道，他不能辜负那些死去的人，他要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
“阿诺，你在天上，能看到我吗？”
龙羽轻声说道，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话语之中满是思念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