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你愁眉苦脸地干什么？”
刘婶抱着一盆衣服，从河埠头回来，见老伴儿蹲在屋檐下抽旱烟，脸色不是很好，纳闷问道。
刘庄头长叹了一口气：“还不是主家。”
“主家怎么了？今年收成不是还可以？”
“跟收成无关。是小主子来庄上了。”
“这不是好事儿吗？”
刘婶越听越纳闷。
往年这个时候，主家也会来庄上住几日。
天气好外出踏秋，回来赶不及进城，也是住庄上的。
这有啥好发愁的？
“你不懂……”
刘庄头重重叹了口气，吸了一口闷烟道：
“这次来的是小姐，而且是带着几车种子来的，说要搞什么试验田，地里不让种大白菜了。”
“小姐？咱府上的小姐可是好多年前被江湖高手收作徒弟的那位？”
见老伴儿点头，刘婶高兴地说：“哎哟！那我可得好好做上几道菜，给小主子送去。”
“……”
刘婶瞅见老伴儿郁闷又复杂的眼神，没好气地道：“你得了！咱们就是为主家办事的，主子高兴，咱们就高兴。哪怕七小姐是心血来潮种着玩的，那也是老爷、夫人允许的，用得着你来唉声叹气？别整的就你最懂地里那些事。”
“……”
理是这么个理，可刘庄头心里还是不得劲。
听说这位小主子长年跟着她师父在江湖闯荡，这闯江湖的人哪懂什么四季农事啊。
无非是从哪儿得了些以前没见过的种子，觉得稀奇就想拿来种着玩。
大片大片的肥田，放着好好的大白菜不种，非要整什么试验田。
唉……
可他不过是谢府的下人，再不满也只能憋着。
只盼着小主子早点腻了突如其来的农耕兴趣，早日回府享福，别来插手农事。
谢姎不知道刘庄头复杂的心理活动，不过就算知道，也依然会这么做。
冬储大白菜哪家哪户没种？不说其他府，就是她家，也不止这一个庄子种菜。
真不够吃还能找农户收购。
但高产的玉米、红薯、土豆，却是第一次在大烨朝的土壤里生根发芽。
安排人种下去以后，谢姎又去看了庄上的火室。
没错，大烨朝也是有大棚的，只不过不在露天，而是在地窖。
冬暖夏凉的地窖，入冬后烧上矮炕，炕上种些不需要光照也能成活的韭菜、蒜苗、黄芽菜，便是大户人家冬季的蔬菜来源了。
眼下还没入冬，火室还没烧上炕，但已经种上了韭菜，长成韭黄也是一道时令菜。
谢姎把欧洲换来的一些蔬菜种子拿了出来，有卷心菜、西蓝花，另外还弄到一些蘑菇孢子，打算试试蘑菇栽培。
庄子离山很近，后门出去便是山脚。
主子们来庄上小住，不是来踏春就是赏秋，一般都会带着丫鬟、侍卫浩浩荡荡地上山。
但小主子来到庄子上以后，哪儿都没去，光试验田和火室就够她忙的了。
刘庄头看着忙碌的小主子，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烦恼。
这股矛盾的情绪，一直伴随他到入冬——
试验田里那些长得奇奇怪怪的庄稼成熟了！
“庄头！小姐没骗咱们！她种的那些作物，产量真的很高！那黄澄澄的叫玉米的作物，你猜一亩地收成多少？五石半！”
“嘿！我负责的红薯才叫多呢！一亩收了整整八石！”
“庄头庄头！那个叫土豆的，一亩地起了十二石半！”
刘庄头：“！！！”
三大高产作物试种成功！
这个产量，虽不能跟后世动辄三五千斤的亩产比，毕竟还是初代作物嘛。
还是在南美大陆精心培育了三年、又经过营养液浸泡才有的产量。
若直接用南美洲流出来的种子，亩产恐怕得砍半。
但其他人不知情啊，以为这个作物产量就这么高，震惊得下巴差点脱臼。
很快，这三种作物送到了皇帝的御书房桌案上。
随同而至的还有谢三爷陈上的奏折。
皇帝阅完奏折，龙心大悦：“天佑我大烨！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等高产粮食！”
至于谢三爷请奏的“待高产作物普及大烨南北，粮库丰盈，可与西域交换天马良驹”的提案，皇帝没有马上批复。
粮库丰盈还早呢！
这几年北关还算太平，战事不算频繁，今年又新添了一批汗血宝马，暂时不缺战马。
不过他很满意谢三爷的“未雨绸缪”，特意在早朝时夸了谢三几句。
谢三爷：“……”
好嘛！
屁股下的交椅还没坐热，圣上又给他拉仇恨了。
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他以为多少要被人呛几句。
没想到，下了朝，不但没人呛他，反而极尽热情地围着他，争先恐后地想让他匀一些高产作物的种子。
想见识见识亩产五石甚至十石以上的作物长啥样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圣上既然想要推广这些作物，那他们做臣子的自然也要高度配合了。
都是在官场混的，这点风向还能看不清？
可庄子上收获的高产作物，大头捐给了户部，待年后开春分发给城郊农户试种。谢家自己都只留了小部分做种，尝鲜都不太舍得。
“哎哟！差点回不来！”
谢三爷比以往迟了大半个时辰才狼狈回府。
谢三夫人忙问：“老爷没答应匀些给他们吧？”
“夫人怎知有人想找我匀一些高产种子？”
谢三夫人冷笑：为什么？因为她也遇到同样的甜蜜烦恼了！
上门的各府主子奶奶快把她家门槛踏断了。
谢姎趁机道：“爹爹，娘亲，不如女儿去找那农场主，多买些高产粮种回来？”
南美洲农场的作物今年想必又是大丰收，路上不耽误的话，四五个月打个来回月想必也够了。春种是赶不上趟了，但能赶上秋种也不错啊！
“你说的那农场主家住何方？离咱大烨有多远？马车能到吗？啥？需要出海？那让你大哥去！”
“……”
不过谢姎事后想了想，早点让谢璟带着他的商船熟悉南美这条航线也不错，这样她就能早点退休、逍遥自在地去各座名山大川淘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