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江元音和齐司延一起抵达了岚州。
一如齐司延先前绘制的江南水乡图集介绍的一般,江烟袅袅杂山岚,四处是水雾弥漫之景。
美得似是走进了诗意的画卷。
江元音一扫疲惫紧张,全是得偿所愿的欣喜。
她很清楚自己走到这里,有多不容易。
江元音那些大件的行李早就由镖局护送到了岚州,而齐司延也早提前吩咐人找房牙子看了房,筛选出了些符合要求的府邸宅院。
他们二人一到岚州便能快速挑选。
因此,江元音花了不到半日的功夫,便挑选到了她满意的宅院。
依山傍水,风景独好,虽说远离了市集,但抚州不大,有马车通行,要去市集上采买也很便利。
她眉眼弯弯,冲领着他们看宅院的房牙子道:“就这了,需多少银钱?我唤人去取。”
房牙子堆着笑,摆手道:“夫人不必再给,您夫君已经给过了?”
江元音讶然朝齐司延看去,他气定神闲的颔首,认可了房牙的话。
随后有条不紊的吩咐曲休,同房牙子去将房契落户,唤人去将江元音存留在镖局的行李取回来。
又吩咐清秋、雪燕,领着一会便会登门的清扫、修缮宅院的奴仆和帮工,依照江元音的喜好,整理宅院。
清秋和雪燕二人极喜爱被委以重任的感觉,开开心心地应了。
江元音安静旁观齐司延吩咐安排好了一切,没让她费半点心,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好。
有些无奈地问:“那我呢?侯爷作何安排?”
他把她的活全干了,她要做什么?
齐司延牵住她的手,挑眉道:“阿音有个最重要的事要办。”
“何事?”
“阿音领着我再逛逛我们的新家,熟悉熟悉格局,找找取名的灵感,”齐司延轻笑,“想想是叫‘阿音府’还是旁的什么?”
语罢立即自荐道:“待阿音取好了,我来提笔写匾额如何?”
这样,这个“家”,便是他们两个一起组建起来的了。
齐司延牵着江元音的手,悠哉迈开了步子。
江元音开口问出心中疑惑:“侯爷是何时付得银钱,总不能是我们未到岚州时便付了吧?”
这太不合理了,他如何能知道她会选中哪一座府邸?
若是提前将这些筛选出来的宅院都买下了,那他未免太财大气粗了。
齐司延回道:“提前付了些定金,以免在我们到达岚州之前,被人买走,但剩下的钱,也是不久前付得。”
“不久前?”
“嗯,”齐司延解释道:“阿音自迈进这座宅院,步伐明显轻快不少,对布局陈列更有兴趣探索,问过房牙子一些问题后,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我便知道,阿音选定了这座宅院。”
他道:“在阿音同雪燕她们谈论时,我便掏了尾款,和房牙子敲定了。”
江元音恍然,有些许不满道:“不是说好了,由我来买这江南的宅院吗?”
齐司延最怕她恼,寻好了说辞,温声解释道:“我付的是‘入赘’费,阿音是拿了这笔‘入赘’费,购买了这座宅子,所以这宅院归根究底,依旧是阿音买的。”
他摆出一张严肃脸,认真郑重道:“阿音是这座宅院唯一的女主人。”
江元音又好气又好笑:“我是这宅院唯一的女主人,但侯爷是唯一的男主人是吧?侯爷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他可真是玩弄语言艺术的好手呢。
齐司延不否认,顺势表态表忠心:“我这个男主人是入赘的,在这府里,阿音的权利至高无上,一切全凭阿音做主。”
在言语上,他从不和她逞强。
面子怎会有妻子重要?
江元音彻底被逗笑:“入赘之类的不过是玩笑话,侯爷不必当真。”
原本只是故意调侃他的玩笑话,没想到他倒是乐意把“入赘”挂在嘴巴。
“玩笑话?”齐司延捏了捏她的掌心,不满出声提醒道:“阿音可是和我签字画押立了契的,想反悔,万不可能。”
“我若要反悔如何?”
“那我便去岚州知府那击鼓鸣冤,告你始乱终弃,抛弃糟糠之夫,罚你生生世世钟情于我。”
“……哪有这样的律例?侯爷这是要买通岚州知府,官官相护?”
“买不了的,”齐司延叹息道:“我所有的家当都用来交‘入赘’费了,再掏不出旁的银钱了。”
江元音扬唇,眼底笑意闪烁:“那你日后可得好好表现,不要惹恼我。”
齐司延墨眸眼底亦是纵容宠溺的笑意。
他知她自从知晓封弋有可能一直是李承烨的人后,便心事重重了几日。
是以,故意说些玩笑话,想逗她开心。
此刻见她真的松弛了不少,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齐司延长臂一伸,揽过她的腰,两人从并肩而行,变成了面对面而立。
他微微俯身凑近,柔声道:“那我今晚好好表现如何?”
他用着最清冷的嗓音说着放低身段示弱的话,偏偏眉眼间却侵略感十足。
江元音耳廓泛红,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你想得美!”
两人一路打情骂俏,氛围倒是轻松了不少,边逛边一起商讨规划着布局的改善。
准确地说,是江元音源源不断地说着自己的想法,齐司延认真聆听,一一记住。
他知道她一直以来都渴望有一座属于她自己的宅院,看着她略有些激动的规划的模样,他心里一片柔软。
他对宅院没甚旁的要求,只要有她在,足矣。
一群人分工明确地忙活了一日,到了晚上,算是将居住的主院给收整好了。
满桌热菜佳肴,江元音示意雪燕、清秋、青鸢、沉月一道落座用餐。
四人有些犹疑。
她们是下人,真能一道落座用餐?
“坐吧,”江元音温声重复了一遍,“今日顺利乔迁,我们一家人当然该好好坐着,一道用餐。”
她们随自己经历了这么多,早同家人无异。
四人听着这句“一家人”,很是动容,雪燕和清秋两人直接红了眼眶。
但青鸢和沉月还是谨慎地望向了齐司延。
齐司延:“在岚州,都听夫人的。”
四人这才落了坐,江元音抬眸看向还杵在齐司延身后立着的曲休,下巴点了点齐司延身旁的空位:“坐吧。”
曲休抬手指着自己:“我、我也是……吗?”我也是家人吗?
江元音懂他没问出口的话,点头回道:“当然。”
她说着看向齐司延,用眼神示意他表态。
齐司延扫了曲休一眼,沉声附和:“当然。”
曲休乐呵呵的落了座,充盈的幸福感让他无惧齐司延的眼刀,说出了数日前没敢说出口的话:“曲休也很喜欢夫人!”
齐司延的眼刀迅速而来:“你不行。”
似是知道曲休会摆出为何雪雁、清秋她们可以一般,他率先出声补充道:“男的,不行。”
“可我对夫人又不是……”
“就是不行。”
“侯爷、侯爷……”不讲理!
众人望着曲休的憋红的脸,不由得笑出了声。
这一顿乔迁饭,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温馨氛围里,享用完毕。
因为心的距离更近了,让每个人对这座待了不过一日的陌生宅院,都生出了归属感。
然而这份轻松惬意很快被一封来信打破。
信件内容很简单,近乎一句话般的简短。
区区一行,不过八个大字:吾乃裴涛,吾在潍城。
齐司延从曲休手中接过此信时,江元音就在他身边。
见他面色凝重,江元音询问出声:“发生何事了?”
齐司延将信递给她,解释出声:“押送许昌安返京的陆郡守,收到了此张字条,随即命人送来了岚州。”
陆迟派的人是日夜兼程的骑马赶路,比他们一行人到岚州更早。
一直在岚州候着,今日得知他们到岚州了,赶紧来送信。
江元音问出了最关键的点:“裴涛是谁?”
齐司延呼吸重了重,压抑着沉痛道:“是当年沧江水战时,李彦成任命的副将,父母、齐家军殒命后,裴涛请罪辞官,远离了朝堂。”
江元音懂了。
裴涛既是李彦成任命的副将,定和齐腾夫妇殒命相关,请罪辞官要么是担心齐家知晓真相后的报复,要么便是李彦成疑心重,怕其泄露出真相,要他远离汴京。
江元音察觉到古怪的地方,又问:“可他为何会主动联系陆郡守,暴露自己的位置?”
齐司延道出心中猜测:“只怕,是诱我出面。”
因为寻不到他的踪迹,便借陆迟的手,将此消息透露给他。
知道他一直在探查父母殉国的真相,一定会去见裴涛。
“那侯爷可打算去潍城一趟?”江元音担忧问道:“或许此字条并非出自裴涛之手,是有人打着他的名号设局?”
齐司延沉思片刻,有些歉然的冲江元音道:“阿音,我知你忧心我安全,可无论真假,我都得一探虚实。”
江元音了然颔首,不再劝阻,而是坚定支持道:“若侯爷想去一趟潍城,我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