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头,声音很轻。
“我从没打算走。”
下午三点。
山南音乐工作室·小会议室。
玻璃门一关,坐着的,都是熟面孔。
对面四个代表,西装整齐,领带笔直。
旧文化资本管理方。
他们不是来谈合作的,是来提条件的。
“山南老师。”对方代表笑得很得体,“我们非常尊重您的创作精神。”
“但目前项目涉及的平台推广资源、发行版图、后续产业链开发,已经超出山南音乐一家公司能支撑的规模。”
“所以——”他摊开合同。
“我们希望获取节目的部分主导权,特别是创作方向。”
易喆靠在椅背上,没看合同。
只问了一句:“你们想控制什么?”
“选歌方向、歌词审稿、主题结构,甚至可以考虑艺人签约后续归属。”那人答得干脆。
“当然,一切可以商量。”
“前提是,你们愿意退一步。”
一屋子安静。
易喆没动。
只是缓缓掀起眼皮,淡淡一句:
“你们要音乐。”
“但我只管声音。”
对面愣住。
他慢慢往前坐了点,把手里那支笔轻轻在桌上敲了两下。
“你们以为这节目,是靠热搜顶起来的?”
“错了。”
“是靠每一个深夜不睡觉改词的学员,每一个投稿前颤着手的创作者,每一个被市场打趴了还不肯改调的词人——”
“撑起来的。”
“你们能投资音乐。”
“但不能定声线。”
“节目能让你们赚。”
“但不能让你们主导。”
他话说完,站了起来。
“我不和估价的人谈创作。”
“我只和听得见心跳的人合作。”
话落,没看合同,直接转身走人。
留下一屋子资本代表,脸色铁青。
傍晚六点。
谢沅珊召集沅珊娱乐总部高层临时会议。
视频连线连了整整三页。
她坐在会议室中间,身边没有秘书,没有助理。
电脑前,灯光很亮,她戴着眼镜,声音冷静到极致。
“我不管节目做到多少收益。”
“也不在乎数据浮动多少点。”
“我只在意一件事——这个节目,是谁在说话。”
“不是资本,不是流量,不是脚本。”
“是创作者。”
“所以,从现在起,沅珊娱乐将联合山南音乐、曦星工作室、木斋文化、合霖影业、子午音像等五家独立平台,共同成立——”
她顿了顿,看着镜头里几十张人脸。
“创作者联盟基金。”
“专投有原创精神的作品,给自由创作空间。”
“不给评级,不干预内容。”
“我们拒绝被估价。”
话音落,全场静了五秒。
然后,掌声爆起。
会议结束后,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是老林吗?”
“你问的那个计划,正式启动了。”
“嗯,是我点的头。”
“我现在不怕被打。”
“我怕的是——我们谁都不敢出声。”
【当晚官方公告】
《文声计划》节目组联合声明:
【节目版权归属未变,主创阵容维持现状。】
【创作团队不接受以任何形式收购创作主导权。】
【音乐,不为标签服务。】
【声音,只为心声存在。】
紧接着——
沅珊娱乐发布《创作者联盟基金》立项声明。
平台官方转发,创作者圈集体响应。
#我们拒绝被估价#话题迅速登顶热搜。
网友评论刷屏:
【这才是真正尊重音乐的人!】
【资本想吃人,但他们还在喂灯。】
【山南和谢沅珊,一手扛住了商业的重量,一手护住了创作的尊严。】
【不是为了高尚,是因为他们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写下第一句歌词的。】
深夜十点。
工作室灯还亮着。
易喆坐在琴前,一遍一遍弹着旋律。
谢沅珊靠在他旁边,手里抱着一份还没盖章的草案。
她没说话,只看着他弹。
他忽然问她:“你说,我是不是太硬了?”
“这年头,听话才容易活。”
她头也没抬。
“你听话试试,我第一个不活。”
他笑了笑,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一句旋律。
“我没你狠。”
“但你够暖。”
她淡淡回,“你烧得够热,才烫得了人。”
他点头,没说话。
她忽然开口:“喂。”
“嗯?”
“你真不怕?”
“怕啊。”
他头也不回,“但我更怕你熬出病。”
“你出事了,我写的所有歌都没用了。”
她盯着他,眼神很静。
良久,低声道:“你要是早点来这个世界就好了。”
“什么意思?”他挑眉。
“那我就不用一个人,死撑那么多年。”
他一愣,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以后都不用。”
“你有我。”
“有人陪你坐雨夜,也有人替你点光。”
“你不说话,也会有人懂。”
“你不写字,也会有人唱。”
她没说话。
只是靠在他肩上,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像是一道很久没发出的声音,终于被接住了。
夜已经很深了。
但山南音乐工作室的三楼,灯还亮着。
这已经是他闭关的第六天。
从《创作者联盟基金》成立之后,节目进入后期环节。
所有导师都有最后一次“集体命题创作”。
山南,选了一个词。
——自由。
不是口号,不是旗帜。
是那群年轻人,在众声喧哗中,自己为自己写下的答案。
那天下午,节目组问他:“主题定了吗?”
他坐在木地板上,手边是铺开的词稿,眼神很静。
“定了。”
“《自由课》。”
工作人员愣了下:“为什么叫这个?”
他低头写了几个字。
“因为从我们开始创作的那一刻起。”
“就已经在听这门课了。”
从那天起,他几乎彻底消失在节目录制现场。
除了必要的导师点评,其他时间,他都窝在三楼那间改成“临时闭关棚”的小屋。
屋子不大,连钢琴都是搬进来的。
地上铺着毛毯,窗户不关,风偶尔吹进来,把谱纸吹得哗哗响。
苏栖初每天送饭上来,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白落音偷偷往门缝塞了一张纸条:“老师,想你。”
他没回,只用铅笔在纸角写了四个字——
“先写完词。”
窗外细雨连绵。
屋内,反复是琴声、纸张翻动、还有铅笔尖刮纸的细响。
易喆的头发乱了,胡茬冒出来,眼底一层淡青色。
但没人劝他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