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吃了一惊,忙劝道:“娘娘冷静,现在太晚了,雨也还没停,况且外面有侍卫守着,没有皇上的命令,咱们是出不去的。”
晚余泄了气,靠坐在床头:“那你就让侍卫替我传话给皇上,问他撷芳殿的话到底还算不算数。”
紫苏犹豫道:“这个时辰,只怕他们不敢惊扰皇上。”
“管他呢,你去试试,不行再说。”
“那好吧!”
紫苏答应一声出去,到大门口,隔着门把晚余的话说给侍卫听,让侍卫帮忙传话。
侍卫倒是没拒绝,只说时辰晚了,未必能见到皇上,叫她不要抱什么希望。
紫苏又回去把侍卫的话转告给晚余,和她一起闲聊着等回信。
等了约摸两刻钟,胡尽忠端着一盘子甜瓜走进来。
紫苏斥道:“都什么时辰了,你还让娘娘吃瓜,小心玉竹看到又唠叨你。”
“你就是对我有成见。”胡尽忠叫屈道,“这是鄯善甜瓜,只有御膳房才有,我可没本事弄来。”
晚余一听鄯善甜瓜,顿时精神一振:“谁送来的?”
“回娘娘的话,是徐掌印的干儿子来喜送来的,他说徐掌印知道娘娘心绪烦躁睡不安稳,特地叫他送些甜瓜来,娘娘吃上几块就能安然入睡了。”
晚余立时便明白了徐清盏的意思。
徐清盏知道她在担心沈长安,因着昨晚提到沈长安会带鄯善甜瓜回来,就送了甜瓜过来告诉她沈长安平安无事。
可是,自己离开乾清宫之前就没有再见到徐清盏,为什么徐清盏会知道她担心沈长安呢?
肯定是徐清盏在她走后又去见了祁让,祁让和他说了自己担心沈长安的事。
所以,这甜瓜是祁让叫他送来的吧?
毕竟外面的侍卫都是祁让的人,祁让不点头,什么东西也送不进来。
如果是这样,是不是说明她之前的猜测错了?
沈长安没有事,徐清盏要和祁让说的,的确是和她无关的事。
她终于放下心来,想起祁让之前说她傻,说全天下都没几件和她相关的事,不禁有点想笑。
早知道就不让侍卫去给他传话了,他要是听了,只怕又要说她傻。
算了,傻就傻吧,虽说闹了个乌龙,至少知道长安平安无事,她也就安心了。
“拿来我尝尝。”她招手叫胡尽忠过来,拿纯银的果叉叉了一块甜瓜放进嘴里,脸上有了些笑模样:“这鄯善甜瓜,怎么吃着跟寻常甜瓜也没什么区别?”
胡尽忠眨着三角眼道:“谁知道呢,一个甜瓜而已,或许本来也没有多好吃,只是因为寻常吃不到,才被人传得神乎其神。”
“有道理。”晚余好心情地附和了一句,“甜瓜而已,再好吃也是甜瓜味。”
就是不知道,沈长安带回来的甜瓜,会不会不一样?
……
乾清宫里,祁让正在听一名黑衣暗卫回禀神武门外的情况。
暗卫说:“徐掌印和沈大将军站在门前广场说话,周围太安静,没有任何遮挡,属下也不敢近前,加上天黑又下雨,也无法通过唇语知晓他们谈话的内容,请皇上恕罪。”
祁让靠在床头,面色沉沉不辨喜怒:“这不怪你,是他们太会选地方。”
那种空旷的地方,没有任何人能够接近,在外人看来,还会觉得他们不遮不掩,坦坦荡荡。
“不过他们也没说太久,几句话的功夫就分开了。”暗卫说道。
祁让微微颔首:“朕知道了,你的任务完成了,去歇着吧!”
“是。”暗卫抱拳起身,很快就消失在门外。
屋内一盏孤灯,还是晚余之前点的。
祁让望着那团小小的火苗,眼前浮现出晚余临走前,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
当时他没细想,现在想来,如果没有期盼,何来的失望?
所以,至少在那之前,她对他是有过期盼的吧?
哪怕是微乎其微的期盼。
或许他不该撵她走的。
就像沈长安说的那样,她不喜欢被蒙在鼓里,她也没有那么经不起事。
说到底,还是沈长安更了解她。
沈长安却说,这几年和晚余朝夕相处的是他,他应该更了解晚余。
他忽然意识到,他好像从来没有认真的从晚余的角度去了解过她。
这时,小福子弯着腰出现在门口:“皇上,贞妃娘娘让侍卫传了一句话给您。”
“什么话?”祁让靠在那里没动,语气漫不经心,眼睛却亮起来。
小福子说:“贞妃娘娘让问问皇上,皇上先前在撷芳殿说的话还算不算数了。”
祁让一怔,随即就想到,她问的是那句“坦诚相待”的承诺。
原来她还记得。
原来她到现在还在对这句话抱有期待。
可他却没能做到。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她的问话,拧眉斟酌片刻后,只淡淡道:“你去瞧瞧朕让徐清盏给她送的甜瓜送去了没有。”
她看到甜瓜,应该就能明白他的意思了吧?
承乾宫里,晚余确认沈长安没事之后,便也不再胡思乱想,安安生生地睡了一觉,次日早起,发现天竟然晴了。
多日不见的红日破云而出,宫殿的琉璃瓦被雨水冲刷一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耀眼夺目。
晚余心情舒畅,用了早膳,又和大家一起做起了针线活,一群人说说笑笑的,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逸。
只是她不知道,如今的紫禁城,也就只剩下承乾宫是安逸的,承乾宫之外,已是血雨腥风,人心惶惶。
为着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东厂的诏狱朝夕之间就关满了人,甭管什么官位,什么身份,只要进去走一遭,没有一个人能囫囵个走出来。
哪怕和造谣无关,也要把这辈子干的坏事全都吐个干净。
消息传开,京中一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干了坏事的不敢出门,没干坏事的也不敢出门,京城大街小巷空空荡荡,比大风刮过还要干净。
御史们对徐清盏的暴行很是不满,可祁让称病不上朝,让内阁和司礼监代为处理朝政,弹劾徐清盏的折子最后都进了司礼监。
满朝文武全都慌了神,当官的能有几个是真正的两袖清风,再这么查下去,大家谁也别想好。
可是怎么办呢?
皇上一生病,徐清盏就像野马脱了缰,谁都管不住了。
若单单是他自己撒野也就算了,好巧不巧的,沈长安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和他一起玩了命的折腾,一副要把天捅个窟窿的架势。
大家见不到皇上,求告无门,最后竟有人把主意打到了晚余头上。
这天上午,小文子和另外两个小太监爬到梨树上摘梨子,紫苏她们撑着被单在底下接。
晚余正在廊下看得兴致勃勃,忽听墙外有人哭喊着叫她:“贞妃娘娘,贞妃娘娘,嫔妾有要事求见,求娘娘无论如何见嫔妾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