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则交代了几件事。
一件也是最近顾斐和霍显宗刚刚打探来的消息,漠北王生病,一直对没能攻下大燕,进驻中原腹地而耿耿于怀,想在有生之年,最后一搏。
大王子和二王子,甚至三王子思勤,都想在此一战里立下汗马功劳,从而拿下漠北王位。
这也是漠北为什么急着取霍显宗性命的原因。
赵则希望顾斐和霍显宗利用此事,反将漠北一军。
第二件事则是沈淮之祖母蒋老夫人病逝,沈惟安在流放路上,也以死谢罪,留下血书,望赵则看在沈家满门也曾为大燕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放过华阳和沈淮之。
赵则初登基,杂事繁多,朝中仍旧有不少老臣觉得赵则行事太过激进武断,想让赵则手下留情,毕竟沈家如今只剩下沈淮之一条血脉。
再加上龙椅都没坐热乎,大臣们就已经将立后选妃的折子递了上来,各方压力,比之做王爷时,的确大了不少。
这些一路辅佐他到今天的臣子,皆是有功之臣,赵则不能寒了臣子的心,也不好在短时间内,要了太后和华阳的性命。
就是再不要名声,也得顾忌一二,不然以秦正荣为首的这些臣子,怕是要在赵则耳边念叨个不停。
仁孝二字,也是压在世人头上的一座大山。
信上最后一件事,则是要顾斐照顾好林绣,与漠北这一仗无法避免,飞沙关必须要守住。
这封信递到顾斐手中时,赵则也正在亲自送好姑母赵青梧出冷宫。
华阳跪在地上,已经看不出昔日长公主的威严和风光。
她披头散发,破衣烂布,眼里都是对赵则的恨意和厌恶,身上也遍布伤痕,活像个囚犯。
赵则一身龙袍,闲适自在地坐在椅子上,支着下巴欣赏华阳的狼狈。
“姑母,怎的成了这个样子,底下人没有伺候好您吗?”
华阳即便再落魄,也有一身傲骨,她啐了一口,狠狠瞪过来,嗓音嘶哑如老妪:“赵则,就算你今日杀了本宫,本宫也绝不会向你低头!”
赵则笑笑:“你以为朕今天来这里,是要姑母一声道歉?”
滑天下之大稽,他只是想让赵青梧尝一遍他和母妃经历过的磨难而已,等到玩够了,这条命再拿去给母妃赎罪。
“朕只是好心和姑母说一声,老夫人过世,驸马以死谢罪,沈淮之日日跪在宫门外,求朕放你出宫,大臣们也纷纷上表,要留你一条性命,朕也是个有孝心的人,这不是来亲自送送姑母吗?”
华阳震惊地看向赵则,丈夫和婆婆的去世,让她肝肠寸断,更不提儿子抛却尊严体面,要跪在赵则这个贱人面前求得宽恕,这对华阳来说,就是一种侮辱。
她恨不能去死,但是冷宫里的人,日防夜防,就是不肯让她轻易去死。
华阳不知道这种折磨要到什么时候,心生绝望,木然地等着赵则接下来的话。
赵则不紧不慢道:“朕养着你们在宫里也是烦,不若送姑母和太后一道去行宫,日夜为自己害过的性命,做过的恶事赎罪,如何?”
行宫就在京郊,赵则这是要将她和母后幽禁。
华阳有些崩溃,声嘶力竭地喊道:“你对本宫有恨,这条命你尽管拿去,太后她老人家做错了什么?本宫的驸马和儿子,又做错了什么!”
赵则冷笑:“太后乃一宫之主,任由皇后残害后宫妃嫔和子嗣,难道不该死?至于沈家人,错就错在娶了你这个毒妇!”
“朕很想问问姑母,朕和母妃到底做错了什么,值得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室血脉,如此狠心残害,还有那些被你们动不动随意打杀发卖的人,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华阳听了一怔,然后便疯狂地笑起来:“错就错在你们低贱,血脉都是脏的,李婉她和本宫命格反冲,本宫没有千刀万剐了她都是仁善!还有你,赵则,就算生在皇室,你身上也流着李婉那等狗奴才的血脉,本宫看着就嫌脏!赵则,你今日与本宫扯这么多,还有一个原因吧?”
“是为了林绣那贱人,对不对?”华阳狞笑,“可惜她也死了,李婉也死了,赵则你在这世上,永远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你身中剧毒,此生可还能有子嗣?没了传承,你身下的那把龙椅,又能坐得安稳?”
赵则早知道华阳和太后,都是当年他母妃中毒的知情者,只可惜皇后死得太早,不然送这三人一起去行宫,日日被毒药折磨得难以入睡,将全身抓得鲜血淋漓,才解恨。
“既然姑母心里都清楚,那朕就不多废话了,”赵则轻笑,“今日便送姑母和太后出宫,太后她老人家身子不适,还等着姑母照顾,至于子晏表弟......姑母猜朕会怎么跟表弟报林绣之死的仇?”
华阳眼睛骤然睁大,她已经备受折磨,为了保下沈淮之,她的丈夫含冤认罪,难道赵则还不满意?
她一时气极怒极,若不是张德福带着两个小太监一直在旁边守着,华阳恨不能冲上去将赵则咬死泄愤。
但成王败寇,华阳只能一边怒骂着赵则贱人,一边被人五花大绑,嘴里又塞上了臭烘烘的布。
等到她被扔进一辆马车,看到里面形销骨立,浑身遍布红斑,奄奄一息只能看着她流泪的太后时,华阳悲痛欲绝,跪在那,趴在母后身上,呜咽着哭泣。
赵则竟然敢给自己的亲祖母下毒,他何等残忍狠心!
可无人听得到她的痛苦,就算听到了,也都不会在意。
世人谁又不知道新帝和长公主有仇呢?
再说,长公主的确张扬跋扈,太后也是面慈心苦,这母女两个,宫里宫外,哪里会把他们这些奴才的命放在眼里?
一口一个贱人,难道谁生来就是下贱的?
落得这个下场,活该!
马车一路出了宫,华阳还在痛哭,沈淮之跪在那,看到这辆马车,立即就知道这是送母亲和外祖母去行宫的马车,他迅速起身追上去。
侍卫拦住,不让沈淮之靠近。
沈淮之颤声喊道:“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