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岔开了话题,就怕惹她不快!
顾清漪忽然转头,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风姨娘是我准许她去请的神医,自然也该由我出面解决。夫君就坐在马车里看戏就好,不必出面。”
她话音落下,马车内骤然陷入一片沉寂。贺震眸色微暗,指尖在膝盖上收紧,又缓缓松开。他望着她唇角那抹完美的弧度,只觉得胸口闷得发疼。
“好!我听你的!”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的侧影。
马车忽然一顿,外头传来来喜的声音:“世子爷,夫人,到平安客栈了!”
顾清漪顺势起身,锦帘被掀开的刹那,阳光倾泻而入,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边。她回头看了贺震一眼,轻声说:“我先下去了!”
贺震望着她疏离的背影,终是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此时,平安客栈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五层的百姓。
这些人的正中央,跪着个一身白色锦衣,素面朝天,头上毫无一点装饰,眼神凄迷的女人。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一块镶着兰花的帕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求神医救救我夫君!”
女子声音哽咽,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周围百姓议论纷纷,有人摇头叹息,有人面露怜悯。
顾清漪刚下马车,便听见人群中有人高喊:“神医出来了!神医这是被这位夫人感动了吧!”
顾清漪微微蹙眉,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那跪地的风姨娘身上。
阳光刺眼,却掩不住风姨娘眼中的激动和兴奋。
一名五六十岁,胡子花白,道骨仙风的老者,缓缓从客栈里走出。他身后跟着一名提着药箱的随从。两人径直来到风姨娘面前。
“这位夫人,你救夫心切,快快请起。老朽虽被世人称为神医,却也不是什么病都能医治。”
风姨娘抬起头,泪痕斑驳的脸庞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苍白,让人看着更显我见犹怜。她颤声道:“神医,我夫君身中奇毒,遍访名医皆束手无策……听闻您来了上京,医术通天,还请您救他一命!”
说罢又要磕头。
那神医正要伸手把风姨娘扶起来。
这时,顾清漪从人群中走进来,挡住神医的手,淡淡地看着他:“风姨娘救人心切,还请神医不要怪她以这种方式求医。”
顾清漪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的目光如秋水般清冷,直视着那位被称为“神医”的老者。
那神医微微一愣,随即收回手,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笑着点头:“夫人言重了,老朽岂会怪罪?反而是这位夫人,诚心感动了老朽,再者,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本分。”
风姨娘没料到顾清漪会出现,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再次向老者磕头:“多谢神医答应救我夫君!”
顾清漪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借机一把将风姨娘拉了起来。
“啪!”
从风姨娘的裙子下,掉出一只比平常小了一圈的蒲团。
众人看到这一幕,先是愣了几息,接着不少人都对着风姨娘指指点点起来。
之前认为她情深意重的许多夫人小姐,这会儿都说风姨娘虚伪做作,不过是演戏罢了。
风姨娘脸色瞬间煞白,手指紧紧攥住帕子,指节都泛了青。
顾清漪垂眸扫了一眼那蒲团,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却很快掩去。她温声对神医说:“既然神医愿意出手,不如现在就随我们去看看病人吧!”
神医捋着胡须,装作没看到那蒲团,点头应允。
风姨娘神色一喜,却又很快压下眼底的得意,突然抓住顾清漪的衣袖,声音发颤:“夫人,不管怎么说,都是我请到了神医。我……”
顾清漪淡淡抽回衣袖,目光如霜:“风姨娘,救人要紧,你搞的这些虚头巴脑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风姨娘被噎得哑口无言,只得悻悻退到一旁,眼底闪过一丝怨毒的光。
顾清漪看向神医:“不知这位神医该如何称呼?”
那老者谦逊地拱手:“不敢称神医,只是恰巧会解决点疑难杂症罢了。再下姓柳,世人都称我为柳神医。”
顾清漪给身后的玉珠使了个眼色。
玉珠会意,慢慢退出人群,朝马车的方向走去。
到了马车外,玉珠站在一帘之隔的窗前,轻声说:“世子爷,夫人让您查一查姓柳的神医是什么来头。另外备两台轿子。”
贺震轻嗯了一声:“知道了,你去告诉她,把人直接带回侯府,先去给朱轻妩把脉。”
玉珠惊了一下,连忙福身行了一礼后,转身朝顾清漪所在的方向走去。
这时,顾清漪和风姨娘带着神医从人群中走出。
顾清漪一边走,一边和风姨娘说话。
“姨娘的诚心到底还是感动了柳神医,若是侯爷能好起来,都是风姨娘的功劳。侯爷这十五年来,没白独宠风姨娘!”
围观的群众听到顾清漪喊风姨娘为姨娘,顿时炸开了锅。
“没想到一个姨娘竟然还能随意出府。”
“侯爷独宠一个姨娘?那置正妻于何地?还有没有规矩了?”
“这不会就是当年上京传的沸沸扬扬,宠妾灭妻的韫安侯的小妾吧!”
“没听说韫安侯中毒啊!”
“这小妾虽然虚伪,但对侯爷也算是一片真心。”
“听说现在韫安侯府是世子当家,这突然出现的这位夫人莫不正是韫安侯府的世子夫人?”
“不是说韫安侯府的世子夫人,生得五大三粗,凶悍粗鲁,在乡下强嫁给世子。连世子都敢打,世子都不敢还手的吗?”
“看这位夫人的气度,若是世子夫人,那以前那些传言不会是谁故意抹黑的吧?”
“一看这个姨娘就不安分。谁家好好的人,穿一身白?庶子都成人了吧!还打扮得小娘子似的。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脸上有多少道褶子。”
“真是世风日下,现在连小妾都可以这么猖狂了!”
“这柳神医,我听说以前谁请都不好使。别说跪一个时辰,就是跪十天半个月,他都不予理会。怎么这姨娘跪一跪,神医就被感动了?要不,我也试试跪几个时辰,看看神医会不会被我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