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凑到跟前,压低声音说:“夫人,是昨日来的那位李夫人!”
“嗯?”
“她的女儿今天搬进芙蓉苑了。”
沈青青正慢悠悠地喝茶,头也不抬地应了声:“就这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她也算是夫君的表妹,来府里住上个几日,本也寻常。”
“可府里都传开了!都说陆大人要纳这位表姑娘当妾!今早还是大人身边最得力的长亭亲自带人,把人接进来的!”
“啪!”
沈青青手里的茶碗狠狠砸在地上,碎瓷片飞溅,滚烫的茶水全泼在苏杳裙子上。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脸色涨得通红。
“你说什么!纳妾?怎么又要纳妾了?”
苏杳也吓得不轻,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瞳孔微微一滞,想起那日宫宴上,那位碧莲的表小姐说的话,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沈青青一把揪住苏杳的手腕,恶狠狠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事?”
苏杳疼得直皱眉,慌忙摇头。
“我真不知道!我总共就见过表姑娘两次,上回还是在太后的生辰宴上……”
她望着沈青青喷火的眼神,声音越来越小,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你是说太后娘娘的宫宴,她也去了?”
沈青青的指甲几乎掐进苏杳腕骨,“你是大人的妾室,她又凭什么?”
她松开苏杳,猛地转头瞪向桂嬷嬷,“嬷嬷,她说的可是真的?
桂嬷嬷回想了宫宴那日,才微微颔首,她缩着脖子回忆:“老奴有点印象了,当时瞧着好像的确还有个年轻姑娘跟着大人……”
她声音越说越小,“只当是哪家亲戚,连太后都没多问……”
“嬷嬷啊,这么要紧的事你现在才说?”
沈青青一脚踢翻脚边绣墩,抓起披风甩在肩上,发狠道:“如今她人呢?”
“刚才人在芙蓉苑,这会儿怕是去慈安院老夫人那里请安了。”
桂嬷嬷话音未落,沈青青已经冲出门。
跑出两步,她突然转身,看向苏杳,“你还愣着干嘛?”
“妾也要去吗?”
见苏杳还愣在原地,沈青青顿时柳眉倒竖。
“你是不是傻?快点跟上。”
苏杳咬着嘴唇跟上,跟在沈青青的身后。
慈安院内,陆母正拉着碧莲的手说体己话。
瞥见沈青青领着苏杳闯进来,陆母握的手骤然收紧,她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你们来干什么?我老婆子要安心养病,不是免了你们的请安?你们还是回去吧。”
沈青青面上堆着笑:“母亲说的哪里的话?我这个做儿媳妇的特意过来拜见母亲的。您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了?”
说着话,她的目光却是在打量碧莲。
明目张胆,不加掩饰的。
晨光透过窗户,映得少女身上的浅粉襦裙愈发鲜亮。
十五岁的少女梳着双螺髻,鬓边垂着的珍珠轻轻晃动。
她毫不怯场,仰着沾了胭脂的小脸迎上沈青青的视线,眼角眉梢都是挑衅。
沈青青死死盯着那双透着稚气的双眼,指甲在袖中掐出月牙形的血痕。
这丫头模样虽不算出众,可胜在年轻、鲜活。
想到府里已经有个苏杳,如今又冒出个表姑娘,她喉咙发紧,连带着呼吸都粗重起来。
陆母重重咳嗽一声,“碧莲,这是你的表嫂。”
碧莲年纪小,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她仰着沾了胭脂的小脸,眼神直勾勾地对上沈青青。
沈青青先开了口,“这就是夫君的表妹吧?”
她绕着碧莲踱步:“府里缺什么尽管开口,我这个当家主母,可不能委屈了自家人。”
少女福了福身:“碧莲见过夫人。”
她刻意咬重“夫人“二字,偏生不肯唤一声表嫂。
其中的深意,众人皆已了然。
沈青青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笑容却愈发温柔。
自己夫君多优秀,这天下的女子又有谁不想嫁给他的。
她客套地笑起来,“不知表姑娘打算住多久?”
“表哥特意接我进府……”
她眼波流转间满是得意,顿了顿才继续说:“说是要好好陪陪姨母。至于住多久……”
她望向陆母慈祥的笑脸:“一切皆听表哥的安排。”
苏杳听着这话,眼皮一跳,手中帕子险些滑落,她偷瞄向沈青青骤然阴沉的脸色。
屋内一时寂静得可怕。
沈青青袖中传来皮肉割裂的刺痛,月牙形血痕在掌心蜿蜒,面上却还挂着笑。
“原来是夫君的主意,也不提前说一声。早知道该把清风苑腾出来,那可比芙蓉苑宽敞多了。”
“不用麻烦夫人了,芙蓉苑很好,早上表哥说这里朝气,正适合我这样的年纪。”
她句句都在彰显自己的年轻,是眼前两个女人所比不上的。
“哦,夫君今日原来早上没去上朝呀……”
“表哥特意绕去我家呢!我给他跳了支采莲曲,表哥说比芙蓉苑里开的芙蓉花还鲜活。”
她咬着唇垂下眼睫,偷偷瞥向两个面色发白的女人。
“表哥还给我指点了几句走位,果然改过之后,连我爹都夸我进步神速。”
这话惊得苏杳手中茶盏晃出涟漪,沈青青则死死攥住扶手。
慈安院里死寂一片,像是把两人的尊严碾碎在地上。
沈青青猛地转头,看向苏杳,“妹妹可给夫君跳过舞?”
苏杳攥紧裙摆,摇头道:“大人政务繁忙,从未有此闲情。”
她垂眸避开沈青青审视的目光,余光却瞥见碧莲倚在陆母身边,指尖缠着老夫人腕间的佛珠,活像只撒娇的猫儿。
男人的应酬,有些声色犬马之事本也寻常。
可今日一大早的,他就去了这位表姑娘的府上看人小姑娘跳舞,这是确实气到了沈青青。
“原来妹妹连夫君喜好都不知,你怎么一点不了解自己的夫君。”她斜睨地看向苏杳。
苏杳垂头,“妾不知。”
碧莲突然蹦跳着站起身,“不如我给姨母和姐姐们也跳一支?”
她歪着头,笑的天真烂漫。
苏杳知道她是装乖的,那日在宫宴上,少女的算计,她历历在目。
不过苏杳倒是佩服她,她果然做到了,那么快就被接进了陆府。
可陆府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苏杳只觉得眼前的女人可怜。
陆母一直没有发话,局外人一般看着面前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