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山居,位处郊区的一套四进四合院,红墙灰瓦,雕梁画栋,青翠的竹林苍劲笔直,隔着院墙能听见一片虫鸣蛙声。
蒲团之上,苏若娴看着这条新闻,保养得宜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然后又摔了这个月的第十二套茶盏。
佣人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地上的碎片,仔仔细细地将小渣子也一并扫干净,面上不显,心里却在叹气,恨不得堵住自己饱受摧残的耳朵。
因为苏若娴又在骂。
“这个狼心狗肺冷血无情的东西,他倒是潇洒肆意,有没有想过他弟弟是怎么死的?他凭什么就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忘得干干净净?”
“现在竟然还跟一个不知道什么出身的戏子搅和在一起,他难道就不觉得丢脸吗?”
苏若娴破口大骂,神情是一如既往地癫狂。
佣人们对视一眼,快速收拾完然后抓紧往后退。
但还是晚了一步。
苏若娴厉声吩咐,“备车!我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个小狐狸精,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还想进我裴家的大门!做梦!”
找麻烦才是真的吧。
佣人叹气,劝慰道,“太太,时间不早了,要不还是早些休息吧,您昨天不是还说头疼吗?”
“闭嘴,让司机给我滚过来!”
“是……”
佣人不敢再触这个霉头,只能让专职司机赶紧把车开来。
苏若娴换了一身衣服,还把她最喜欢的一套祖母绿的首饰戴上了,并不花哨,但很贵气,满身雍容,也咄咄逼人。
苏若娴上了车,绝尘而去。
几个佣人看着那远去的车尾灯,不禁微微瑟缩,上次苏若娴跑去御景大闹,连门都没能进去,被裴烬让人连人带车一起被叉车叉回来的。
这次又闹,谁知道会掀起什么腥风血雨?
佣人跟着叹气。
真是的,太太清修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每次只要听见大少爷的任何事情就开始发疯发狂。
怎么劝都没有用。
整日里念念叨叨说得最多的就是让裴烬换回裴泽的命。
谁听了不心寒?
果然不是养在自己身边的就不心疼。
苏若娴和裴闻海,夫妇俩当年把后来生的裴泽留在身边亲自教养,而裴烬是跟着裴老爷子长大的。
也正是因为不亲,所以苏若娴在裴泽死后,将一切原因都归咎到裴烬身上。
只因为裴泽出事的那一天,他徒步追出去,是去找被自己母亲轰走的哥哥。
兄弟俩没怎么相处过,但感情竟然还可以。
可偏偏就出了这样的意外。
裴泽被人抬回来的时候,中了十七刀。
刀刀致命。
那一年,裴泽十七岁。
那个俊俏开朗总是爱笑的少年,染红了身上的白色运动服。
从那以后,一向端庄优雅的苏若娴几乎疯了,她歇斯底里,像是一头失去幼崽的母狮,拼命撕咬着,咒骂着,恨不得将自己另一个儿子撕成碎片。
“都是你,都是你!你是凶手!”
“裴烬,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你?”
“你滚,滚啊,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十年过去,苏若娴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她就像是一个阴魂不散的恶鬼,一点点的试图将裴烬也拖进地狱里。
佣人想了想,还是决定悄悄报个信。
……
裴烬收到消息的时候,姜晚正在帮他收拾吃完的餐桌,他瞥了一眼手机,随后若无其事地从姜晚手里接过盘子,“别动,我来。”
灯光下,裴烬的袖口随意挽起,露出来的一截小臂紧实有力。
他收了碗筷那些,在哗哗的流水声中洗好,再归类摆放整齐。
灯光下,裴烬的动作一丝不苟,光影折射的弧度在他眼睑处落下一层阴影,下颌线条流畅,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和那好看的唇形,再往下,那清晰凸出的喉结,以及那隐没在衣领之下被她不小心抓出来的抓痕……
姜晚盯着裴烬看了许久。
谁想得到啊,骄矜矜贵的裴家掌权人,掌握全球大半经济命脉的裴总屈尊降贵,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也会做这些细碎的琐事,处处细致周到。
姜晚倚靠在厨房门口,口吻有些不经意地问道,“你这厨艺是怎么练出来的?”
裴烬将最后一个碟子擦干净水放回去,转身时,嘴角弧度上扬,慢悠悠回道,“我家老爷子说,不会做家务的男人容易讨不到老婆。厨艺也是。”
“……”
姜晚服了,谁知道他这话是真是假,姑且有几分能听能信。
不过说来,她对他的了解确实不够。
姜晚还想说什么,裴烬弯着腰,微微俯身,鼻尖几乎贴着她的鼻尖,气息交缠的那一刻,裴烬亲了亲姜晚的眼睫。
不含丝毫的情欲,只是一个珍重怜惜的吻。
“乖,去睡觉,我还有点事要处理,等我回来。”
裴烬哄着人,嗓音低沉磁性,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几乎叫人招架不住。
姜晚问了句,“你去哪?”
“老宅。”裴烬眉头微挑,低笑道,“家里的老爷子倒是很想见你,你要跟我一起去吗宝贝?”
没想到姜晚竟然点头了。
“好啊。”
姜晚属实有些好奇,季家那本账册上,那个写着裴家名字的那一页,上面的Z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