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钟高调携地契奔赴均田司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深冬的京城炸响。短短半日之内,便传遍了街头巷尾,迅速发酵,演变成一场席卷整个上层社会的巨大风暴。
一时间,茶楼酒肆,勾栏瓦舍,但凡消息灵通之处,无不议论纷纷。
普通百姓对均田司的“抑强扶弱”本就抱有好感,此刻见京中第一等的豪门玉国公府都“响应号召”,更是拍手称快,奔走相告,仿佛已经看到了好日子的来临。
然而,在那些勋贵世家、高门大族府邸的深宅大院之内,
气氛却截然不同。震惊、错愕、不安、愤怒……种种情绪在他们心中交织。
萧家,这个一向与他们同气连枝,共同维护着旧有秩序的庞然大物,竟然会率先“背叛”阵营,投向那个声名狼藉的均田司?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萧云汇老糊涂了吗?!”
“他这是要把萧家百年基业往火坑里推啊!”
“余瑾那竖子,究竟使了什么妖法,竟能说动萧家?”
翰林院中,一个往日与萧云汇私交甚好的大儒陈枫,此刻也是气的面色涨红。
“本以为,萧云汇是个读圣贤书之人,明事理,没想到,他竟然带着诺大的萧家,与余瑾同流合污!真是污了翰林院跟萧家的声名。”
“谁说不是呢,这萧兄,简直是糊涂啊!”
各种夹杂着不解与怒火的议论在各个府邸,官衙响起。他们愤怒于萧家的“不顾大局”,更深层的原因,则是对自身利益的深深担忧。
萧家开了这个头,会不会有其他家族效仿?他们苦心经营多年的田产、佃户,还能保得住吗?一股无形的恐慌,开始在这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权贵心中蔓延。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均田司衙署内的一片欢腾。萧家的地契如同雪中送炭,让原本因阻力重重而略显沉闷的衙署内爆发出惊人的活力。王安石、诸葛亮等人连日来的愁眉不展一扫而空,官员们奔走相告,士气空前高涨,对新政的推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整个京城,仿佛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风暴搅动,暗流汹涌,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观察、揣测、盘算。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尚未完全驱散薄雾,宫中的内侍便再次行色匆匆地抵达了平章事府。
这一次,传旨太监的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急切,甚至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余大人,陛下急召,请您即刻入宫觐见!”
御书房内,暖炉烧得正旺。年轻的天子赵汝安一反常态,并未端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而是在殿内来回踱步,脸上难掩兴奋与欣慰之色。
见到余瑾进来,他甚至亲自迎上前几步,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爱卿,你可真是朕的肱股之臣啊!”
赵汝安拉着余瑾的手,让他坐在离自己极近的锦凳上,语气中充满了赞赏与信任:“萧家之事,朕已尽知。爱卿不费一兵一卒,便让这京中第一等的豪门望族俯首,为新政推行打开了如此关键的局面,朕心甚慰!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他凝视着余瑾,眼中充满了期许:“有爱卿在,朕相信,这大安的沉疴痼疾,定能一一革除!朕要让你放手去做,朕便是你最坚实的后盾!”这番话,无疑是在向余瑾,也是向天下宣告,余瑾的地位将更加巩固,圣眷正浓,无可动摇。
然而,龙心大悦的另一面,却是某些人府邸内的阴云密布。
司空卢颂的府邸,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卢颂面沉似水,听着幕僚低声汇报着萧家父子昨日的动向,以及均田司今日的反应,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紧绷着,眼神阴鸷。他手中的狼毫笔早已被他无意识地捏得变形。
“萧云汇……好一个萧云汇!”卢颂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与此同时,太师闻泽的府邸,气氛也同样压抑。
闻泽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那盏平日里最喜爱的建窑兔毫盏,此刻却被他重重地顿在桌上,茶水四溅。满是皱纹的
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神中充满了怒火与不甘,仿佛要择人而噬,胸口剧烈起伏着,面色铁青。
“竖子!竖子安敢如此欺我!”闻泽低声咆哮,神色带着三分忌惮,三分愤怒,三分怨毒。
这两位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数十载的老臣,此刻面色铁青,眼中闪烁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他们不再仅仅将余瑾视为一个手段酷烈的孤臣,一个皇帝手中的刀。萧家的倒戈,让他们清晰地意识到,余瑾正在做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清查土地的范畴。
他在挖他们的根基!
勋贵豪族之所以能够屹立不倒,靠的不仅仅是祖上的功勋和手中的权势,更是盘根错节的利益联结和共同进退的默契。余瑾此举,无疑是在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联盟上,撕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
萧家的“背叛”,比一百个酷吏抄家灭族带来的震动还要大,因为它意味着,这个联盟并非牢不可破,余瑾找到了他们的软肋。
“此子……断不可留!”卢颂眼中杀机一闪而过,对幕僚沉声道。
“他这是要将我等逼上绝路!”闻泽也对心腹咬牙切齿。
他们愤怒,不仅仅是因为余瑾的“卑劣”手段,更因为那种被精准打击后的无力感和深深的危机感。他们原以为余瑾只是猛虎,只会用强,却没想到他竟也懂得用智,懂得用利诱分化瓦解他们的阵营。这种认知,让他们感到恐惧。
夜色渐深,卢府与闻府的书房内之中,灯火通明。
卢颂与闻泽各自召集了心腹门生、亲信故旧,他们从最初对余瑾的些许轻视,到后来的忌惮,再到如今的切齿痛恨与措手不及,心态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余瑾的强势,疯狂,一步一个脚印的破除阻碍,让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也意识到,如果再不采取果断行动,任由余瑾这样蚕食下去,他们百年家族的荣耀与权势,都将岌岌可危。
“必须阻止他!”
“不能让他再这么顺利下去!”
书房中,压低了声音的商议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