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梦里,没有时间的概念。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
顾以恒靠在墙边,不再计时间,甚至连绪量的波动都开始变得微弱。
阮清逸坐在一旁,偶尔抬眸看看那依旧漆黑的远处,目光温柔却不轻浮。他身边的阮墨,已经躺倒在地上,时不时还吐槽两句但也没人搭理。
南浔坐在角落,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轻轻抱着还蜷在她怀里的文听,文听已经困了,但不敢睡熟,怕再醒来就没人了。
黑,还是黑。
但这一刻,黑的深处,忽然泛起了一丝不对劲的动静。
“你们听见没?”南浔忽然抬头,小声说。
阮清逸睁开眼,轻轻“嗯”了一声:“风,还是……响?”
“我以为你们谁在打呼。”顾以恒皱了皱眉。
阮墨撑起身坐起身来,像是有点惊讶:“哦豁,还真不是我们自己这边动静。”
下一秒,空间忽然『颤』了一下。
就像一张褶皱的纸,忽然被从中间抹平了一道。
他们面前的黑,不知从哪里开始泛白。不是光亮,而是一种冷静又干净的空白。
那是一只绪宠,一只高大的飞禽,振翅之间风声颤鸣,宛如现实裂开一角。
飞禽落下时,抖落出大片虚影尘粉,尾羽如锋利的笔锋,在黑色的梦中撕开一条缝隙。
裂口之中,一道人影缓缓踏入。
言慕笙。的步伐不快,目光淡然地扫过场中几人,没有惊讶、没有急促,仿佛只是走进了一个有点灰尘的教室。
她抬手拂了拂空气中的灰雾,像是在整理一块未擦净的黑板。
“……真是。”她低声道,语气听不出情绪,“能把梦弄成这样,真是有点本事。”
阮清逸最先站起来,声音一如既往温润:“导师。”
言慕笙“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我们……进来的时候不是故意的。”南浔小声说,声音干涩,但还是笑了一下。
“没人是故意的。”言慕笙走过她们身边,看了眼地上昏昏欲睡的文听,轻轻把她从南浔怀里接过,轻轻揽在怀里,“但也没人应该永远困在这里。”
她顿了顿,看向众人。
“走吧,这地方不是你们能久留的。”
“如果再晚一点,就不是『你们还在』的问题了。”
没人反驳,也没人多问。
黑梦边缘像是被什么撕裂了,一条隐隐发光的线,从言慕笙脚下铺开,如脉络般通往他们来时的地方。
“她怎么进来的?”顾以恒低声问了一句,像是喃喃。
阮清逸轻声答,“你猜她为何会是梦学院院长?”
阮墨搓了搓手臂:“那确实,她可是学院唯一一个能从梦里走回现实还不迷路的人。”
几人陆续起身,最后南浔拉住阮清逸:“等等……苏戈怎么办?”
言慕笙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苏戈……不是这里的问题。”
“我们会回来,但不是现在。”
南浔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紧跟上去。
几人走着走着,前面那道『像是光也像是水』的地方,慢慢露出了一条缝。
言慕笙停了下来。
她站在那,抬了抬手,像是在试探温度似的轻轻碰了一下:“差不多到了。”
然后那一层薄得几乎看不见的『膜』就这么开了,一道缝像被人撕开了点儿,外头的亮光透进来,有点刺眼。
“从这里出去,就是现实。”
她说完,又加了一句:“别回头,也别多问。”
南浔一愣:“……你不跟我们一起?”
言慕笙看了她一眼,没多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要留一下,还有点事要搞清楚。”
阮清逸抿了下唇:“是……苏戈?”
“嗯,你们回吧,这边待久了会侵蚀。”言慕笙轻声道。
几个人没说话。那种感觉,就像走夜路走到一半,身边拿手电的人忽然停下了,你只能自己往前走了。
可没人有疑问。因为是言慕笙,她留得下,也带得出人。就这么简单。
她看向文听,语气不重,却像突然让人能放心似的:“你们先走,我会回来的。”
顾以恒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南浔最后还是点头:“那我们先走,你自己也小心。”
梦境边缘“咔哒”一声收紧,像一扇门轻轻带上。剩下的,全是黑。
言慕笙转了个身,手插进衣兜,看着那片静悄悄的雾。
“……还真是藏得深。”
她踩着看不见的雾往前走,走到一个少年坐着的地方停下。
苏戈抱着膝盖坐在那里,没什么表情,像是在听风,又像是在发呆。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她问。
苏戈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干净,却空得像没装任何东西。
过了好一会,他才慢吞吞地说了句:“……我见过你,在梦里。”
“可你不是她。”
“她说你不会来的。”
言慕笙看着他,没动。
“她是谁?”
苏戈没有回答。他低着头,看不见神色,手指头一点点在地上画着什么,像个没睡醒的孩子,又像个根本没有意识的壳子。
言慕笙站着,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片刻后,她开口了:“到这时候了,还在演?”
苏戈抬起头,眼神还是干净的。
但干净得过头了。
没有一点「人」该有的细节。
言慕笙轻轻抬手,五指摊开,一道梦境涟漪顺着她指尖扩展开来,如丝线般绕向苏戈。
那不是攻击。
那是『带他走』的铺垫,是『唤醒』与『收束』的开始。
这孩子,如果只是个梦影残留,她能在三秒内处理干净。
可她手指刚碰到那层雾,整个黑梦轻轻颤了一下。
苏戈忽然“咔哒”一声扭头,动作不大,却像整个人忽然脱离了某个轨迹。
他的笑浮上脸。还是那种很单纯的、孩子气的、清纯的笑。
可就在那一瞬,言慕笙眼神冷了下来。
她看见了。
那孩子瞳仁深处,有一道『梦锁』的裂痕正在蔓延。
那不是梦学院的技术,也不是绪量自然生成的共鸣结构。
那是……人为的、缝合出来的。
是有谁,把他『补成』了这个样子。
她没有犹豫,反手一挥。梦境压制在瞬间落下,一圈极强的绪量波纹把两人所在区域彻底封死。风沙倒卷,宛如一场小型塌陷。
“看来不光是假的,还挺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