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那几个操场上晕倒的人你听说了没?”
“听了听了,说是被神力震昏了……净扯。”
“你也不信神了?”
“怎么不信,我不信我敢活这么久?但信归信,我就觉得……这镇子这几年变了。”
“奢得厉害,热闹得离谱,可你说真要有事,真有天神会降临?我是不信。”
“这句话有意思。”向清轻声说。
“『信天神』,但『不指望天神会做事』。”简司补了一句。
“那他们信的,是天神,还是……一种『自我安慰』?”
“就是那种,『大家都这样,我也不想多想』的平静。”
面上来了。
老板娘笑眯眯地放下碗,回头又添了两个茶蛋,嘴里念叨着:“昨儿真乱啊,我家老三说是看见火光了,吓得够呛。”
“您家人没事吧?”向清客气地问。
“还好,离得远。”她擦了擦桌子,压低了点声音,“不过你们这行头是外地来的吧?提醒一句,这镇子可不比外头。”
“怎么说?”
“哎呀…在外面小心点吧,别到时候人都被抢走了。”老板娘笑了笑,眼神里多了一层意有所指的意味。
向清没说话,只是默默喝了口汤。
简司轻声:“你信她说的?”
“信。”
“那我们现在也算……踩进来了?”
“算是吧。”
“那该怎么办?”
“……我们就当自己是镇上的人吧。镇上的人不多嘴,镇上的人不问事。”
“镇上的人,悄悄看、悄悄听,然后…悄悄行动。”
……
第二天,镇子表面恢复了往常模样。
摊贩照旧支起了摊子,街头的糖水铺冒着热气,孩子们还在巷口玩着木球,喊声连成一片,热闹得像是之前根本没发生过什么事。
简司和向清刻意绕了几条小巷,看了遍市集和祈愿棚的变化。
“……没人再提那只绪兽的事了。”向清低声说。
“被按下去了。”简司扫了眼街角几个戴着同样白灰披风的『巡察者』,“看来是不准提,不准问了。”
“镇民都心照不宣地装作不知道。”
“你要是不装,也许就真的『不在』了。”向清补了一句,语气不带情绪。
直到中午一刻,整个镇子的钟声响了。
清脆而沉重,不像是日常报时的『咚咚』,而是那种『仪式前奏』的节律。
“来了。”简司低声说。
街道上的人都停了下来。几个孩子本来还在追打,一听见钟声,立马缩到角落不吭声了。
有摊贩直接合了摊布,有人拉着妻儿往祈愿广场那边走,还有人在嘴里念叨:“别说话,别动,『天神』要讲法了。”
不到一刻钟,整个镇子的人就像是被风推着,慢慢集中到了广场上。
简司和向清也混在人群里,站在偏角的位置。
广场中央早就布置好了一处高台,跟前天『献祭』的那一台几乎一样,只不过这次…上面是空的。
没有绑着谁,也没有谁在祈祷。
“这是要……补一个流程?”向清低声。
“更像是……改一个说法。”简司眯起眼。
这时,高台后方走出一个人。
披着深灰长袍、戴着高面具,手上拿着一柄木杖,走得不快。他抬起手,整片广场立刻安静下来。
声音通过情绪扩音在空气中炸开,像是从高处降下的神喻:
“天神有言:昨夜之事,并非献祭失败,而是考验已至。”
“有不敬之徒擅闯神域,引动绪兽反应,此为『天神试炼』之兆。”
“今日之仪,非祭,也非斥,而是『定魂』,定信魂,定民心。”
“天神降怒,不可违。”
话音刚落,一旁铁笼中被拖出来三人,两个是镇上的,另一个,看服饰像是外地人。
他们被强制跪下,那高面具的忠诚者一挥手,三人当场被情绪波冲昏,压头跪地,脸都抬不起来。
“三人擅入禁地,误导他人,煽动不敬。”
“今以火灵焚魂,为天下立心。”
台下的人群像是被冻住了,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走动。
只听得火焰咆哮,情绪构建的灵焰在那三人身上燃起,眨眼就成灰,连影子都没留下。
“……这就是你所谓的『补流程』?”向清低声,手指在抖,她也就一小姑娘,现在看到这情景自然是怕的不轻。
简司眼神发紧,声音压得极低:“这是……杀鸡儆猴。”
“他们要的是『顺理成章的信』。”
“不是信天神。”
“而是要去信『我们说什么,你们就得听』。”
“他们在演一个闭环。”
而高台上的声音继续:“天神宽仁,已赦众罪。”
“试炼既过,凡俗归常,明日起,恢复日祭,不得有误。”
人群开始默默散开,没人哭,没人吵,甚至没人叹气。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简司站在原地,眼神却透过人群,看向高台那个慢慢退下的人影,低声道:“他们坐不住了。”
“我们得抓紧了。”
……
酒馆内依旧是嘈杂的氛围,气氛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白筠的目光却并不关注眼前的混乱。
他抱着白白,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周围的一些动静,似乎是在等待什么,或许是在观察什么。
白白则完全没有丝毫耐性,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不时地咬上一口,完全不管周围的状况。
“爹,我们不回去吗?这里这么乱。”白白撇了撇嘴,显然不太喜欢这个地方。
白筠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了看白白,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耐心点,回去的事还早。”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酒馆内的每个角落,细致入微地观察每一个站在角落的人。
白筠轻轻叹了口气,随即看向远处的桌子:“看来,今天果然如我所料……”
“不过这些人,不懂自己身上的分量。”
他看了眼怀里的白白,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恢复了冷静。
白白似乎有些不耐烦,撅了撅嘴:“爹,我不信什么天神,为什么他们那么怕神明?你说天神会救我们吗?”
白筠微微停顿:“天神?信不信是他们的事,白白。”
他抚摸了一下白白的头,“有些人从来不懂,信仰只是个枷锁。看着这些傻瓜们相信他们的神明,就像看着一群奴隶活在自己编织的牢笼里。”
白白撅着嘴看了看他:“但他们好像挺怕的,连小孩子都要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