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帮周奎用最快的速度将粮食运到指定地点,可不想河运一程都未出问题,最后一段陆运却出了事。
老猴推门而入:“主子,不好了,粮车被劫了。”
赵锦绮猛的站起:“何处?”
“沧州官道!”老猴急道:“劫匪是……是披金战将。”
杜笙倒吸一口凉气:“罗辉?!他不是已经,死在塞北战场了吗?”
赵锦绮眸色骤冷:“备马,立刻出发。”
沧州官道上,残阳入血。
几辆粮车横七竖八地歪在路中央,车辕断裂,麻袋被利刃划破,雪白的米粒混着泥浆洒了一地,其他十几辆粮车连同粮草都不见了踪影。
赵锦绮勒马停在一具尸体前,那是漕帮的一个护卫,咽喉被一箭穿了喉,双目圆睁。周奎带着几个伤兵残将走到赵锦绮马前:“公主,这……我们漕帮已经尽力了,我真的不知道劫粮车的是什么人,你看看,我的人也是伤亡惨重。”
赵锦绮点点头:“辛苦,漕帮的损失,本宫加倍补偿,劫匪往哪边去了?”
周奎指了指东北方向:“都是重甲骑兵,公主小心。”犹豫了一下,周奎又开口:“我那小童……是否?”
赵锦绮疑惑的皱眉:“小童?”
周奎见状不敢在言语,毕竟见不得光,怕当面说出来,又下了赵锦绮的面子。
赵锦绮见他犹犹豫豫,自己又急着去追人,便催马前行:“我此刻要先去追人,你有什么要求回头找我细说。”
“是。”
策马往东北,扬起一阵烟尘。
密林深处,火把照亮了整片空地。
二十余名重甲骑兵肃立如雕塑,玄铁面具下只露出一双双冰冷的眼睛。他们铠甲上的暗金纹路在火光中流动,宛如活物,为首之人更是重甲加身,高大异常,这人身后有个身材矮小的骑兵,离为首之人很近,与整个队伍不甚相合。
为首之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左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至下颌,为他平添几分戾气。
“罗辉。”赵锦绮冷声道:“许久不见。”
罗辉冷笑:“殿下还记得我?那想必也记得,萧家满门七十三口,是怎么死在刑场上的。”
他反手抽出长刀,刀尖直指赵锦绮:“你就带这点人来?那今日你与这些粮车,怕是都要留下来了。”
赵锦绮忽然笑了。
她从袖中掏出一物:“你可认得这小辫是谁的?”
罗辉眼眸凝住:“这是……勇儿的,你把他怎么了?”
赵锦绮点头:“口否且一步说话?”说着赵锦绮下马往一边而去,宽大的披风将头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
罗辉犹豫片刻,也下马,却被身后的矮个子骑兵拉住,罗辉拍拍那人:“放心吧,她伤不了我。”
赵锦绮眼神扫过那矮个子的兵士,罗辉很快收回了手,跟了过去。
密林一处,罗辉睁大了眼睛,脸上疤痕显得更加阴森可怖:“你说勇儿没死,那他在哪里?”
赵锦绮淡淡道:“自然是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罗辉手里拿着那根小辫子,手都在微微颤抖:“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你们皇家的人怎么会斩草不除根?拿这么一根辫子就想骗我束手就擒?”
赵锦绮打了个呵欠:“你不相信我,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你……”
赵锦绮摆了摆手:“皇家是冷血无情,所以小胖子的命是我偷偷让人留的,他不是有个遇到刺激就昏厥假亡的毛病嘛,利用这一点便很好糊弄过去。
稚子无辜,再说,他追着我叫了那么久的媳妇儿,怎么会全无感情呢?”
罗辉的刀抽出架在赵锦绮脖子上:“你既然能救下勇儿,那玉儿……”
赵锦绮斜睨了罗辉一眼,冷声道:“罗将军不要太天真了,萧家是谋反,萧玉儿更是给天子投毒,秽乱后宫,这桩桩件件,他们怎么可能活?”
这话像是刺激了罗辉,他的刀力度更深:“你住口,我杀了你,你若是当初肯嫁给我,萧家便能保的住。”
赵锦绮摊开手,丝毫不惧:“那你杀了我吧!本宫是公主,自有本宫要承担的责任,若我当初真嫁给你,父皇因为我不敢动萧家,那本宫也会第一个自缢而死,你们要杀的,是我的父,要夺的,是我赵家的江山,你觉得,我会任由你们拿捏利用吗?”
赵锦绮踏出一步:“你杀了我啊!那不日父皇便会得到消息,你和你这几个残兵败将穷尽天下也没有藏身之处。”
她步步紧闭,罗辉步步后退:“杀了我,萧家那最后一点血脉将无人照拂,生死难料,即便你杀了我,侥幸逃生,也永远都别想找到萧勇。”
罗辉忽而像泄了气的皮球,刀尖缓缓垂下:“我早该明白,你一直都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说吧!你要什么,才能告诉我勇儿的下落。”
赵锦绮停下脚步,勾起嘴角:“我要你和你的人助我一程,事成之后,你若还活着,便退下金甲,交还虎符,废去一身武功,带着萧勇归隐,永远不要再踏足朝堂。
你若死了,我自会想法子让萧勇忘却前尘,一辈子做个简单的农户。”
罗辉摸了摸藏在胸前的虎符:“你们还真是小心,我如今已经这般落魄,便拿着虎符,又能成什么事?”
赵锦绮:“皇家的东西,总要收回来。你在塞北诈死,随之不见的还有虎符,我相信有萧勇在,你顾着他的命不会再乱来,可这虎符放在手中,就像权力的召唤,日夜熏染,人心易变。”
罗辉手贴在胸前,叹了口气:“你说的对。萧家已经败了,我也已是筋疲力尽,可这东西只要在我手中,我就会想起往日统帅千军的日子,总还憋着一口气,觉得有什么机会……”
赵锦绮:“萧勇那性子不是能主天下的料,你只有将才辅佐之能,何苦再为难自己,就守着那孩子开心平淡过完此生,不好吗?
赵锦绮伸出手。
罗辉苦笑:“你还真是一刻都等不了,我要见到勇儿平安无事,才能交给你。”
赵锦绮正欲说话,便见罗辉身后鬼鬼祟祟走来一矮个子兵士,赵锦绮眼珠子一转忽而身子一软,往罗辉那儿倒去,罗辉伸手扶住。
从小个子士兵的角度看,便是女人被男人抱在怀里了。
小个子急了,一边跑过去一边道:“辉哥哥,你们在干什么?赵锦绮,你……”她伸手欲推赵锦绮,却发现两人并没有抱在一起,只是罗辉的手扶着赵锦绮的胳膊。
小个子愣了一下,伸手把赵锦绮的胳膊扯开,气愤的道:“你们在拉拉扯扯在一起干什么?”
罗辉:“在谈事情,不是让你在那边等吗?你怎么过来了?”
小个子声音中带着些委屈:“谈什么谈这么久,我再不过来,你们就要抱一起了是吧!”
赵锦绮勾唇听着,开口道:“容乐嫣,好久不见。”
那两人都僵住了,反应过来罗辉立刻将容乐嫣拉到身后挡住。
容乐嫣低着头,伸手捂着面具:“我,我不是。”
罗辉无奈回头:“你先回去,我来处理。”
容乐嫣气得跺脚:“杀了她吧,反正她只带来这么几个人。”
罗辉声音冷了些:“回去。”
容乐嫣气呼呼剜了赵锦绮一眼,跑开了。
赵锦绮笑着伸手:“看来你要顾虑的人又多了一个,现在没得谈了。你不按我说得做,那容家包庇罪犯,可也要被牵连进来了。”
罗辉面色冷峻:“你,故意的?”赵锦绮露出一点笑容:“本来只是怀疑,现在确定了。当年那个小姑娘就为了你,不顾家里反对,跑到塞北找你。如今你落魄了,除了她,恐怕也没人还这么稀罕你。”
罗辉叹了口气,伸手掏出虎符:“她是个好女人,放过容家。”
赵锦绮拿了虎符:“好说。”一时得意,却被罗辉一把掀开了披风,露出了已经显怀的肚子。
赵锦绮忙后退护住肚子。
罗辉看着那肚子愣了愣,忽而笑了:“我就看你身形古怪,原来你是跑出宫生孩子了,谁的?”
赵锦绮裹紧披风:“不用你管。”
罗辉摊摊手:“那看来也不是什么名正言顺的,现在好了,我们互相都有把柄,被我发现你伤害勇儿或者容家,我会把你和你的肚子晾给全天下看。”
赵锦绮点点头:“好啊,那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罗辉道,心情竟是从未有过的放松,那些枷锁和负累随着交出去的兵符一并消失了。
两人并排往回走。
赵锦绮:“你怎么回来着。”
罗辉:“那棵墙头草给我的消息,教唆我过来。”
赵锦绮:“顾生策?”罗辉:“是。萧家出事,他竟能全身而退。”
赵锦绮叹了口气:“是啊,都拜师进萧府了,竟还能不受牵连。他叫你来劫粮,还有呢?”
罗辉:“他只透露给我,劫粮就能引你出来,伺机报仇。如果这次杀不了你,好像说还有别的人一起,助我里应外合。”
赵锦绮:“还有人!谁?”
罗辉:“我本就不喜欢听那个死书生说话,得到你的行踪便过来了,不需要他的人相帮,也没有多问。”
赵锦绮:……
罗辉:“你运这么多粮干什么?需要我做什么?我什么时候能见多勇儿。”
赵锦绮:“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