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路上前后空荡荡的,不见其他人影。那青年冷不丁地出声,显然是冲着宋阳来的。
宋阳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目光投向那青年。
只见青年气势汹汹地折返回来,一下子揪住宋阳的衣领,怒喝道:“我就说咋瞅你这么眼熟,刚走过去才猛地想起来,真是风水轮流转,可算又让老子碰到你了!”
“啥意思啊?”宋阳一脸茫然,“咱俩认识吗?”
“你当然不记得,你就算化成灰,老子都能把你认出来……”青年的声音越吼越大,右手紧握着拳头,恶狠狠地朝着宋阳的左脸砸去。
从衣领被揪住的那一刻,宋阳就已经暗暗防备着。
只是手上提着东西,反击不太方便。面对这突如其来砸过来的一拳,他脑袋用力往后一仰,险之又险地避过。
紧接着,他迅速抬起右脚,一个膝撞,直朝着青年的左肋骨撞去。
啥事儿都还没说清楚就动手,宋阳可不想白白吃亏,先打了再说。
青年似乎没料到宋阳反应如此迅速,下手还这般生猛,毫无废话,直接就反击。
他有些猝不及防,左肋被狠狠撞了一下,疼得忍不住闷哼一声,终于松开了宋阳的衣领,往后退了几步,眼睛里燃烧着怒火,死死地盯着宋阳。
宋阳微微皱了皱眉,将手中提着的东西放在路边,转头对冯晓萱说道:“宝儿,你先到一边去,这小子今天摆明了是来找揍的!”
说完,他再次转身看向青年,质问道:“一上来就动手,你小子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前年过年之前,在南郑的黑市场上,老子丢了好些粮票、布票……”
“你敢说不是你俩狗东西偷的?就跟你们撞了一下,我东西就没了!”
青年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还有你们当时给老子的那一顿揍!”
宋阳愣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笑了起来:“你要不提,我都快忘得一干二净了,怪不得我瞅着你小子有点面熟呢!”
“阳哥,这是咋回事儿啊?”冯晓萱一脸担忧地问道。
“这事儿之前没跟你讲过。前年过年之前,我跟蛋子哥去山里弄了些松子,拿到南郑的黑市场去卖,换点过年的钱。
松子刚卖掉,就碰到有人来驱赶黑市的人,结果被这小子撞翻了。
这小子张嘴就骂人,蛋子哥和我气不过,一人在他身上踹了几脚,把他给打跑了。”
宋阳笑着解释道,“这事儿都过去一年多了,他要不提,我都快忘光了……还说老子偷你东西,我去你的,当时场面那么乱,你张嘴就能随便污蔑人啊?”
那些布票、粮票早就用完了,宋阳可不傻,才不会承认这莫须有的罪名。
“除了你俩还能有谁,东西肯定就是你们偷走的,那可值好几十块钱呢。
你不承认没关系,老子今天打到你承认为止。不为那些钱,就冲你俩当时揍我那一顿,你今天也别想轻易走掉!”
青年说着,竟然从兜里掏出一把弹簧刀,气势汹汹地朝着宋阳冲了过来。
居然还动刀子!
眼前青年的凶狠程度,大大超出了宋阳的预料。
这次来县城,他压根儿就没带什么防身的家伙。
眼见青年举着刀冲过来,宋阳只能赶紧往旁边跳开躲避,青年则不依不饶地继续追。
就在这时,一块石头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青年的后背。
被石头这么一砸,青年闷哼一声,连忙反手去捂住被砸的地方,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冯晓萱。
宋阳见状,生怕青年对冯晓萱不利,赶忙往四周看了看,从地上抓起一块小碗大小的石头,高高地扬了起来。
青年一直提防着宋阳,见他手一扬,以为宋阳也要用石头砸他,吓得惊慌失措地往旁边跳着躲避。
可他没想到,宋阳这一下只是佯攻。
见他跳开,还没站稳,宋阳才真正将手中的石头砸了过去。
青年赶忙又一跳,想法倒是挺快,可惜手脚配合不上。
这一跳,不但没躲开,反而自己把自己给绊倒了,整个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宋阳扔出去的石头,他自然也就没能躲开,直接砸在了大腿上。
这可是碗口大的石头,还是宋阳这样年轻力壮的人砸出去的,那力道可想而知。
青年顿时抱着大腿,惨叫起来,疼得腰都躬成了虾米状,一边不停地叫唤,一边使劲地踢着腿。
就在这个时候,宋阳又从地上捡起一块更大的石头,朝着青年一步步走过去,怒喝道:“敢跟老子动刀是吧?”
冯晓萱担心宋阳用石头把人打出人命来,赶忙往四周看了一眼,发现路边有一节木柴,赶紧捡起来,喊道:“阳哥,用这个!”
这儿可是在县城边上,要是真闹出人命,那事情可就麻烦大了。
宋阳回头看了冯晓萱一眼,接过她递过来的木柴,顺手把自己拿着的石头递给冯晓萱,然后转身继续朝着青年走去。
青年手里有刀子又怎样,现在他腿上挨了这么一下,别说打人了,跑都困难。
看着宋阳一步步走近,青年也顾不上嚎叫了,挣扎着站起身来,一手拿着弹簧刀,一手捂着被砸的大腿,一瘸一拐地往后退。
看着宋阳手里那根长长的木柴,青年忽然觉得自己手中这把短小的弹簧刀不那么威风了。
本来是想来揍人的,结果才一个照面,自己就先挨了两块石头,这情况,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
但宋阳可不管那么多,就眼下这情形,别说青年受伤了,就算他没受伤,宋阳手里多了这根木柴,也不会怕他。
要是这样都打不赢,那可就太说不过去了。
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
宋阳直接提着木柴就冲了过去,对着青年劈头盖脸就是几棒,打得青年鬼哭狼嚎,那场面,还真有点像在吃竹笋炒肉。
最终,青年手臂本能地格挡了几下,还是挨了两下,疼得连弹簧刀都抓不住,“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下宋阳可就无所顾忌了。
“喜欢动刀是吧……你以为有把刀子就能翻天啦?你这小子,简直就是老太太坐板车,就等着倒霉吧!”
眼见青年没了反抗之力,宋阳捡起那把弹簧刀,说道:“老子没偷你东西,你非要说我偷,那老子现在就抢了。”
宋阳走上前两步,直接把青年挎着的大帆布书包给拽了下来,往后退了一点。
打开书包一看,里面除了一套简单的衣物,还有厚厚一沓用橡皮筋捆着的大团结,以及不少同样用橡皮筋捆着的粮票、布票。
一看之下,宋阳忍不住惊叹:“好家伙!”
这些钱估计得有一千多块,粮票和布票的数量也不少,而且全都是通用票证,这可真是难得一见。
宋阳直接把这些东西拿出来,装进自己的衣兜,然后把书包扔到青年旁边。
冯晓萱见了,有些担忧地走到宋阳身边,说道:“阳哥,这东西怕是不能拿吧?打他一顿也就算了,要是拿了他的东西,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宋阳微微一笑,满不在乎地说:“怕什么,今天是他先来找我麻烦,还动刀子,就算在这里把他废了,那也是他自找的。
再说了,他就是个在黑市场倒卖这些票证的,你觉得他敢把这些来路不明的票证随便拿出去吗?
今天这事儿要是闹到公安局,他那些来路不明的东西,够他喝一壶的。这些东西,就当是他赔给老子的精神损失费了!”
冯晓萱一听,咧嘴笑了起来,她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有道理啊!”
宋阳笑了笑,把木柴扔到一边,转身去拿起放在路边的东西,回头看着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青年,说道:“欢迎你再来找我麻烦,下次老子直接送你去公安局……宝儿,咱们走!”
两口子肩并肩,慢悠悠地离开了。冯晓萱兴致勃勃地说:“快数数,看看有多少!”
“在我兜里呢,你拿出来数数呗!”
宋阳停下脚步,让冯晓萱把那些大团结和票证拿出来,两人一边走一边数……
清点过后,发现这些财物,钱有一千三百多块,粮票和布票折算下来,也差不多值四百块,这可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冯晓萱暗暗吃了一惊,说道:“阳哥,你说他还会不会再找来啊?”
宋阳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丢了那么多东西,找来的可能性挺大的。但要是找来,估计也不敢明着来,只能耍阴招。”
“那咱们现在咋办啊?”冯晓萱神色有些慌张。
“怕什么,咱们明天就回去,这儿离咱们家百多里路呢,他上哪儿找去?再说了,他要是敢来,谁怕谁啊?”
“我就是担心给阿公他们惹麻烦!”
“所以,咱们不能直接回去,得绕路走,让他去别的地方找去!”
两口子稍微商量了一下,便走上了另一条岔路。
过了好一会儿,躺在地上的青年,身上的伤痛似乎缓解了一些,挣扎着站起身来。
拍了拍身上因为刚才打滚而沾满的尘土,捡起自己的帆布包,小声嘟囔着:“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这到底是什么人啊,两口子咋都这么厉害?”
他看了看宋阳和冯晓萱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县城的方向,满脸沮丧地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
宋阳和冯晓萱专挑偏僻的地方,绕了一个大圈子,终于回到了老宅。
远远地看到老宅,房门依旧紧锁着,冯晓萱不禁皱了皱眉头:“阿公还没回来呢!”
“到院子里休息会儿吧,咱们先去上坟,省得明天又耽误时间。等咱们回来,他们估计就回来了!”
“行!”
两人说着,便往院子里走去。
谁能想到,刚进院子,突然看到一个人从柴房旁边站了起来,手里还提着一节木棍,神色显得十分惊慌。
更让冯晓萱和宋阳惊讶的是,这人竟然就是刚才被打的青年。
“哟,这么快就找到我家来了?”冯晓萱直接走上前质问,“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家来的?”
宋阳没有说话,目光警惕地四处扫视着,担心这里被人设了埋伏。
但看了一圈下来,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里是我家……等等,你刚才说啥,你家?”青年一下子愣住了,上下打量着冯晓萱。
冯晓萱也在仔细地打量着青年,过了好一会儿,说道:“你是叫冯启亮吧?”
“我是冯启亮,你咋知道的?”青年越发觉得莫名其妙。
冯晓萱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哥……是你回来了吧,我是晓萱啊,我是你妹妹晓萱!”
“你是晓萱……妹儿,你都长这么大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我回来了!”
青年的神色也激动起来,刚想上前,又有些畏惧地看向宋阳,问道,“他是谁啊?”
“他是我男人,我去年就结婚了!”冯晓萱笑着介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