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的气压很低,李乾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的神色也带了几分凝重。
徐御史瞟了一眼李乾,他上前:“陛下,如今消息虽然还瞒着,可是纸包不住火,古人那儿迟早是要知道的。”
“顾郎中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何况古人那儿也是要给交代的。”
李乾的眸色闪了闪,他没有说话,可是这样的表情落在了徐御史眼里,那便是李乾有意要包庇顾明亦。
毕竟谁不知道若是要按百姓伦理来,顾明亦算得上李乾的小舅子,有顾檀和大皇子在,只怕是李乾要保下来顾明亦。
徐御史和屈御史对视一眼,可屈臣氏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徐御史咬牙,他手中高捧起来“陛下,等等不断必受其乱!那是古人使臣的三十七条人命!顾郎中他事发当日便是玩忽职守,竟然去吃花酒,这滑天下之大稽!”
房内一时无人敢言,顾明亦当夜就被捕,消息一经传出来,众人皆是惊愕,顾郎中竟然舍下使臣在长安的最大的花楼吃花酒。
徐御史说着便涨红了脸,手中的笏板高举于头顶,他的嗓子一时之间有些沙哑。
“如此无能之辈,陛下竟然下不了决断惩治吗!”
最后的一句话便有了质问的意思,身为臣子竟然在大殿之上,当着众朝臣的面儿敢质问自己的君父。
屈御史的瞳孔狠狠的震一下,随着徐御史这些话落,房内站着的众人皆纷纷跪下。
屈御史心头憋了一口气儿,他被徐御史的话震惊之余,还是尚存理智。
他咬牙,偏头目光沉沉的盯着徐御史,他厉声呵斥:“徐御史你是疯了不成?大堂之上你竟然敢质问陛下?还有没有礼法?你的心中还有没有陛下?”
徐御史闭了闭眼睛,他依旧不服输,回击道:“我的心中自然有陛下,就是因为我心中有陛下,为臣者宁死也要谏言。”
冷煜跪在最前面,他瞥了一眼徐御史二人,他冷声道:“陛下面前,你们这样儿随意争执!”
屈御史顿了顿,他还是道:“后宫陛下也没有说不惩治,事情尚未查清楚,如果随意惩治,若是有人死在冤屈之下…”
“旁人我自然不会去说,可是顾郎中既然为首,那么不管事情的结果如何,他都有玩忽职守,失责之罪。”
徐御史紧紧的咬着不放,追说道:“他自然要受到惩罚。”
书房内,几人的争辩之声愈发激烈。
高坐于上首的李乾,终于出声儿:“好,徐卿你说,顾郎中要怎么处置?”
李乾忽然开口,又点到了自己,徐御史又是在情绪高涨之时,虽然未能一时反应过来。
可是下意识的接话:“自然是以杀之平众怒。”
此言一出,房中众人一时无人敢言,气氛沉闷的厉害。
“陛下,您明察秋毫…”
角落之中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寻着这声音望过去,众人看见是顾青峰一瘸一瘸的走进来。
徐御史刚才的慷慨激昂,到了现在竟然也是一时不语。
这位顾侯爷,是曾经立过大功的,早日进宫求情,正好赶着李乾发怒之时,拖出去,先按教子无方打了五十杖。
顾青峰的后背的衣裳都被鲜血染红了,随着他的动作,脚下拖出两道血痕。
身后的帘子被挑起来,张德生进来便跪下了。
“陛下恕罪,方才顾侯爷的行杖结束,奴才让人抬了轿子要送回去,可是顾侯爷自翻身下来,不肯离去,这闯进来…”
张德生将自己的半个身子伏在地上,他还有几句话没说,因为此刻实在不合适。
顾檀见了满身是血的顾青峰,一口气儿没上来,晕过去了。
他额前渗出冷汗来,又砸在地上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大晴日,可是这会儿跪在这房里他的脊背上却是窜上刺激寒意。
一时胸口压的都有些喘不上气。
“是奴才的不是,求陛下降罪。”
张德生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听着那声音,便知道这磕头是实打实的。
果然没一会儿地上就黏了一片儿血红。
李乾掀起眼皮随便的扫了一眼,手中不觉轻轻的搓了搓拇指上的蓝玉扳指。
他终于松口:“行了,先自己下去,领三十杖。”
张德生是御前的一把手,这样的惩罚,真还可以说的上是头一次。
徐御史此刻可以算得上是怒火中烧,方才看见顾青峰那一点点的可怜,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扭头立刻又道:“陛下,切不可优柔寡断!顾郎中身份特殊,您若是不加以严惩,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李乾眸光闪了闪,他语气不明道:“哦,你说说他的身份怎么就特殊了?”
什么特殊?全天下谁不知道,顾明亦是当今大皇子的舅父,是顾妃娘娘的亲弟弟。
徐御史的嘴唇颤了颤,他道:“陛下,今日就算做臣的死谏!”
他说这样儿的话,屈御史是最了解这个人的,知道接下来的话便是再无可挽回。
这是要赔上性命。
他忙道:“陛下,徐御史是一时昏头,您不要听他胡言乱语!”
说完了,又道:“你是疯了不成?陛下面前怎么敢如此放肆?还不快…”
“够了!”徐御史怒目而视,他抬了抬下巴:“陛下问臣顾郎中身份因何特殊,知天下谁人不知他是顾妃娘娘的亲弟弟,大皇子的手舅父!”
“他身为皇亲国戚犯下如此重罪!倘若陛下不惩治,天下之人谁不会说陛下偏袒!”
徐御史憋着一口气儿说完,屈御史的心也死了,心中暗骂这人真是蠢直。
“这实在有损陛下的清誉!”徐御史轻喝一声儿。
“因此,顾郎中必须严惩!”
所谓的严惩,还能有什么?
就是要了这条命。
顾清峰身上不停的出着虚汗,他是真的只剩一口气儿了。
他急促的喘息着。
“陛下,犬子闯下这弥天大祸,可是一定是遭人陷害,他自得了陛下的差事,便是一心一意的办事儿,从不敢有一丝的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