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就这样骤然的安静了下来,似乎这一场暗流涌动的起源,就是因为华贵妃的胎,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是很敏感的,大家为了活命基本都是谨小慎微,那样古怪的气氛,第六感是最先捕捉到的。
冬日来的猝不及防,一夜大雪,整个紫禁城都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皎月站在殿门口,轻轻哈了一口气,这样的天气,还要出门请安,真的是叫人厌恶至极。
披上厚厚的狐裘,扶着朝雪的手坐上暖脚,算算日子,年世兰的肚子已经‘显怀’许久了,前几日江城不知怎么的就失足跌落下马,没了命。
皎月知道,这是属于年世兰的报复开始,自古没有主子喜欢背主的奴才,即便是他们因为另外一个更位高权重的人,背叛了自己的主子。
两个踩着点来的贵妃,就这样在景仁宫的门口相遇了,皎月秉承自己人设,对着年世兰微微一笑,瞧着是温婉大方又贤惠。
华贵妃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嗤,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角眉梢都是遮掩不住的得意,率先跨过门槛,摇摆着自己的腰肢,走到了淑贵妃的前头。
有一个问题,在皎月心里很久了,她承认,年世兰这人是个十足的美人,一颦一笑都带着别样的风姿和意味,走起路来也尽显婀娜身姿,只是这样扭着腰走路,真的不会把腰扭了吗?
世家贵女的腰肢是要软一些,走起路来是要有一些幅度的,但,年世兰这有点太软了吧。
敛下自己的心神,皎月换上更加温柔的面庞,踱步走进内殿,屋内的炭火烧的旺,尽管正殿很大,依旧是暖烘烘的。
脱下自己身上的狐裘,目不斜视的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对着年世兰笑了笑“方才,华贵妃走的太快,本宫还没来得及说话,如今雪天路滑的,华贵妃还是走慢些好,免得惊了胎就不好了。”
“多谢淑贵妃关心了,本宫身子康健,倒不会出现你担忧的情况。”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唯二的贵妃之位如今都满员,若说不想更进一步,那都是哄鬼,也明眼都知道,皇贵妃之位遥遥无期,那些看不得年世兰春风得意的,都在等着谁主动,率先出手,可惜至今都没有动静。
特别是皎月,私底下没少被自己这些‘同僚’讥讽,觉得她没胆子,只敢每天言语上阴阳几句,或者说换着花样诅咒几句。
宜修最近也是头疼的很,她本以为年世兰受了欢宜香侵害,加之有孕以后那香还在用,很快就能等来好消息,谁知道如今胎像倒是愈发稳固了。
章弥也上手诊断过,年世兰身子无虞,胎儿无虞,甚至分辨不出男女,诚然未曾呱呱落地之前一切都是不能确定的未知,可这也太未知了一点。
“本宫刚生产完,自是知道这孕期辛苦,华贵妃瞧着还是艳若桃李,不见一丝孕中疲惫,本宫听民间说,若是怀的是个女儿,是个会心疼母亲的。”
“女儿好,女儿好,千娇百宠长大就好,不必每日那般辛苦,华贵妃你生的貌美,若生的是个公主,将来必定是倾国...”
“男女都无所谓,我只求不是个十分蠢笨的便好,若是一片文章死活记不住,到时候我怕是真真的要气昏过去了,都说儿肖母,女肖父,将来我儿不论男女,想必都是聪慧。”
“你,本宫,华贵妃你...”
站在内殿听了许久的宜修叹口气,不中用啊,她坐下怎么都是一些蠢货,再聊下去齐妃怕不是要吃巴掌了,宜修不紧不慢扶着剪秋的手走出来,脸上端着的是温婉和善。
“诸位妹妹们聊什么,听着倒是热闹。”
年世兰慢悠悠起身托着自己肚子,反着翻白给宜修行礼,相比较之下,皎月倒是显得十分规矩,安分。
“皇后娘娘这是年纪大了,还是要多保养自身为好啊,刚才臣妾在和诸位妹妹聊,怀胎辛苦,教养孩子之事儿呢,皇后娘娘许久不做生身母亲了,想必是不能体会的了。”
皎月敢拿自己肖想且势在必得的太后之位发誓,她听见了宜修磨牙的声音,还有那从喉咙里发出的轻微的嗬嗬声,目光若是能撕碎人怕是想直接给年世兰撕碎了。
“是啊,本宫是许久不曾体会了,大皇子早夭,本宫每每想起都是心痛难忍,看着他从一个婴孩一点点长大,到会叫额娘,会读书习字,会自己吃饭,习武学文,本宫也是耗费了所有心血和为母的心,华贵妃你很快也能体会到了,当年你...
罢了,都是伤心事儿,你如今有孕也算是否极泰来了,可要再三小心才是。”
这一刀,宜修直接在是在年世兰心脏里搅弄的,坐在年世兰对面,皎月看得清楚,那暴起的青筋,还有同宜修刚才一般的,凶狠的目光。
她们这些后宫女子,最会的就是捅别人心窝,再被别人捅心窝,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五,说来说去,都是因为龙椅上的男人,也都是因为自己的欲望,欲壑难填。
“是啊,这世间总有一些贱人,见不得别人日子好过,做那阴沟里的蛇虫鼠蚁,时常出来恶心人,本宫如今再得龙子,必定是要再三小心的,那些披着人皮的腌臜货,若是敢再伸自己的手脚,本宫必定是要把人剁碎了喂狗的,皇后娘娘,您说是也不是?”
“说话越发没有遮拦,瞧瞧给诸位妹妹都吓成什么模样了,你如今可是做额娘的人了,还是要心绪平稳才好。”
话落宜修眸光一转,对着皎月摆出一个慈爱的笑容“本宫这里新得了几方上好的墨,待会儿淑贵妃回去是,便带回去,过完年六阿哥和三公主也该周岁了,再等等这文房四宝便也要用起来了。”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这架势就知道,今天这请安是准备结束了,每次都是要把话头往自己家那一对儿龙凤胎上引的,生怕别人忘记她承乾宫还有一对儿早产,但身子康健的祥瑞龙凤胎。
不说别的,她都替皇后累的慌,寒冬腊月的早早起身,梳妆打扮,站在屏风后听墙角,再坐到凤座上引战,煽风点火,再被年世兰讥讽,捅心窝,最后话题引到她身上,再叫散。
每日都是如此,不觉烦腻也不觉得麻烦。
似乎,这每日的晨昏定省就是能代表她还是皇后的标志之一,也似乎只有高坐云台,才能叫自己那一颗一直不安的心,稍稍安静一下。
身着璀璨华服之下的那些主人,内心藏着一颗由红转黑的狠辣之心,皆是手段毒辣,无需眨眼即可夺人性命的高手,无形的杀戮远胜血腥。真正纯净无邪之人,一旦踏入紫禁城的深门,便已在无声无息中被其吞噬。
凝视深渊的同时,也会被深渊凝视,会被吞噬,最后变成深渊。这吃人的后宫从来不给人缓缓成长,赤诚善良的机会。
剧情里但凡请安就是中心的甄嬛,如今都是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努力的隐藏自己的存在感,而非一个人能舌战群儒,分毫不让。
帝王之宠爱养人,皎月不信甄嬛真的甘心了,可自觉自己蛰伏的甄嬛,没有发现自己和以往相比,逐渐佝偻的身子,还有那种瑟缩的表情。
诗书气自华,和纯元皇后相似的气质,早已经在无形之中开始一点点消散了。
倚梅园里梅花清香扑鼻,枝丫之上叠落着一层雪,寒梅在积雪之中更是鲜艳,修长纤细的手轻轻拽掉一个花苞,放在手心端详,最后被蹂躏成泥,沾染了一手的红。
朝雨递上一个帕子放到皎月手边,沉默着没有出声,关于倚梅园的剧情,她知道,甄嬛得宠,复宠,都是在这里。
“折一些梅花回去,有道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梅花能盛放到开春呢,是个装点宫殿的装饰,如今弘阳和嘎鲁玳正是喜欢看这些鲜艳之色的时候,正好也叫他们二人,瞧一瞧这冬日里的梅花。”
他日,等到自己成为太后,皎月想,这里还是都种上梨花比较好,她总觉得梨花更好看,虽说那东西的寓意不好。
“是,娘娘放心,奴婢定然是选了最好的折下。”
确认皎月这话里没有别的意味,朝雨也没觉得松口气,只是笑嘻嘻的哄着自己这个主子,这主子有时候把喜怒无常,表现的淋漓尽致的。
青璃折了一捧放到皎月面前,手心里还放着一个迷你的小雪人,她知道皎月这是快要神经了,毕竟,胤禛最近似乎是神经了,皎月面的他的时候,压力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