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并没有人公开谈论:老上单于是弑父称王的。但是冒顿单于确实死的不明不白。老上单于的继位也非常草率。
冒顿单于是弑父称王,草原上的英雄们对这种事情并不忌讳,敢对亲爹动手,说明你有能力、有勇气、有本事。如果你没有杀成,只能说明你本事不够高、运气不够好。但是只要你杀了亲爹。按照匈奴人强者为王、成者为王的习俗和传统,就没有人追究你的罪行和责任。
何况,草原上就没有什么成文法,也没有法官之类。谁会管你是否犯罪?
冒顿单于死于暗杀,现场和老上单于的说法是,冒顿单于是被一个俘虏来的女奴暗害而死。现场是有这样的痕迹,稽粥又坚持这个说法,也就没有人追究。然后稽粥以匈奴人父子继承的习俗,登上了单于之位,又调度反对者和跟随而上的蒙恬冲突,削弱了反对老上单于的部落,从那以后就控制住了整个匈奴部落。
但是不同姓的八大部落虽然因为衰弱而彻底臣服老上单于。但是匈奴人中也有不服老上单于的,这个人就是老上单于的亲弟弟、冒顿单于的小儿子罗姑比。
冒顿称王后,第一件事是杀死自己的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
稽粥称王之后,第一件事是娶了自己父亲的侍妾阿娜西塔,也并没有处置自己的弟弟。
从匈奴文化传统来看,老上单于稽粥,比起他的父亲冒顿单于,那还是差远了——心不够黑,手也不够狠。把自己的亲弟弟留在身边,留了一个有资格竞争单于大位的男子。
稽粥不仅仅没有杀了这个亲弟弟,还给这个亲弟弟罗姑比掌管匈奴右翼军队的权力。大概是觉得这种姿态能体现出自己在父亲之死这件事上是手脚干净的,冒顿单于的死和自己没有关系。
但是罗姑比并不领情。同样是单于的儿子,为什么你就可以做单于,而我只能做一个右贤王呢?你居然还纳娶了单于宠幸的美女阿娜西塔!
但是罗姑比这种不满也只是藏在心中。并没有真的和单于撕破脸。
尤其是在西征的路上。在外地环伺的时候,匈奴人要团结在一起,要放下彼此之间的利益冲突,一致对外。
单于的女人阿娜西塔,现在已经不是最受宠的女子了。这一路西征,一路上攻破的城邦无数、一路上掳掠的女子无数,这个世界上总是不缺乏皮肤白白、眼睛漆黑的漂亮姑娘的,跟着老上单于睡了一路的阿娜西塔也没有当初跟冒顿单于时候的青春靓丽。而那神情中始终不变的忧郁,看得久了也就让人厌恶。
在冒顿刚刚去世的那段时间,稽粥天天把阿娜西塔留在自己的帐篷里,帐篷里的呻吟声没完没了。帐外守护的武士们都说,单于和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后母感情真好。但是随着时光推移,随着稽粥掳掠来更多年轻的女子,渐渐的,阿娜西塔也不常被带到王的大帐中侍寝了,而是如同任何一个寻常的匈奴女子一样,从早到晚,从挤羊奶、熬制奶酪、准备食物、打扫帐篷、纺羊毛线等等。
繁重的劳作,更是让阿娜西塔皮肤粗糙、又在草原上把脸蛋晒得通红。也渐渐失去了最初的姿色。
阿娜西塔仍然会稍微停下来,望向远方,望向故国的方向。
这个时候,年轻的罗姑比如果路过,就会停下来,问一声:“嫂子,在想什么呢?”
阿娜西塔就匆忙低头弯腰,继续劳作。
罗姑比走进稽粥的大帐,看着侍奉在单于身边的一个娇小的女子,正在给单于斟酒。这是个来自希伯来部落的女子,黑色头发、黑色眼睛。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很奇怪,虽然希伯来的男子有一个阴郁的大鼻子,和一个长长的大下巴,但是希伯来女子的脸型就很圆润柔和,也没有那个看起来让人倒胃口的大鼻子。
单于手里的酒碗,是用月氏国王头颅雕琢,装饰了黄金的一只酒碗。用这样的酒碗饮酒,最有豪气,最能体现王的勇武和功勋!
此刻这个希伯来女子他玛正在用羊皮囊给单于的酒碗中斟满清酒。这是极浓郁的马奶酒,是匈奴人最喜欢的饮品。
单于举起酒碗一饮而尽的时候,他玛的眼睛却已经冲着单于的弟弟罗姑比眨了一眨,似乎有话要说,不,这个女人的眼睛本来就会说话。
罗姑比装作没看见。在王的帐子里,和王的女人眉来眼去,这是在刀尖上跳舞!
“单于,我刚才在帐子外面看到了阿娜西塔……”罗姑比说。
老上单于稽粥的手顿了一下,把酒碗放下来,盯着罗姑比。
“阿娜西塔嫂子现在憔悴了不少啊!”罗姑比说。
稽粥却沉下脸来:“她是你的嫂子!你不要和她眉来眼去勾勾搭搭的。”
狮子都会严格的控制着自己的母狮子,何况是单于?
尤其是自己就是和单于的女人勾搭不清,才登上了单于大位的,对这种事情稽粥就格外警惕。
“哪里有这事,我对嫂子是极尊敬的!”年轻的罗姑比说。
“叫阿娜西塔进来,给我们兄弟煮奶子!”稽粥吩咐。捏了一下他玛的屁股。他玛不情愿的起身,向帐外走去。
不久,阿娜西塔弯腰走进王帐,在王帐角落的炉子上,熬煮起一大锅奶子,将炒过的粟米倒入奶子中,舀入碗里撒了一小撮盐。又把奶皮子、肉干装在一个搪瓷盘中,端到单于和罗姑比的几案上。
单于俯视着大帐中的阿娜西塔和罗姑比,似乎要从他们的神态中看出有什么不同。
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