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川同学,在想什么?”小城智树温柔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之中拉回,“刚刚让早川同学受惊了,我很抱歉。只不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课还是要上的。现在是‘课堂时间’,早川同学就把刚才的恐慌放下吧,不用再替我考虑这些事情了。”
“这可不行。小城同学,我很关心你的安危。”见小城智树似乎有意要中止这个话题,我连忙演出一副担忧的模样,试图用感情牌进一步拉近关系,“方才那个花盆砸在人的脑门上,就算不死也是重伤。你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上一次又教了我这么多的财商知识,我当然是不希望你出什么事的。”
小城智树的嘴角的弧度没有改变。
“作为一位业余的家庭老师,我能教给早川同学的东西本来也就不多。”小城智树低垂着眉眼笑道,“我们认识的时间,认真算起来也就几个月。就算我死了,早川同学未来的人生也很长,也会遇到许多比我更好的老师,又何必这样伤感呢?”
小城智树的话语里,我隐隐读出了一种视死如归的味道。这听起来可不是件好事。
而且,我为了贴近关系所说的那些言辞,似乎也被小城智树的回答无意识地推开了。
果然,哪怕我先前是真心的好奇他为何会陷入被人杀害的风波之中,但小城智树却依旧是放不下对我的戒心,又或者说,他无法轻易去赌我是黑幕的这一种可能性。我方才对他近些天遇到的危险的询问,恐怕在他心里,也正在纠结这是真实的关心,还是作为黑幕套取他计划的一种巧妙伪装?
“不是这样的,小城同学。”我左右摇摇头,一双明眸注视着他的眼睛,“也许未来会有很多比你更好的老师,但他们都不是你。他们没有和你一样,跟我经历过这一场耸人听闻的自相残杀,他们是不一样的。
“说到底,我也只是个自私的人。我只愿意关心我想关心的人,在乎我想在乎的人的生死。所以,小城同学,我想说的是,不管你到底是不是‘超高校级的家庭教师’,你在我心里都是特别的。我想和你一起逃出去。
“如果你想要做什么,我希望你能够告诉我,我一定会想方设法、不遗余力地帮助你。因此,我希望你也能给我同样的信任,有什么令你感到不安和烦恼的事,可以告诉我吗?至少能让我可以帮你分担情绪上的压力。”
我努力展现出我最为诚恳的模样,一边观察着小城智树的表情。
四目相对,他这一次罕见地没有接上我的话,而是沉默地抿紧了嘴唇。
我注意到他眨眼的频率,似乎比往日交流时高了些许。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说的话对他而言,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效果的?
虽然我所说的话,的确是出于拉拢关系,获取小城智树的信任,以套出小城智树接下来的计划。但实际上,那些话语之间也并非全是假话。
小城智树的确是在《死亡游戏》这三季以来,算是我最为关注的嘉宾。但我为什么会对小城智树如此关注的原因,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要说比小城智树家境好的其他嘉宾,可谓是比比皆是。比他长得更加好看的,在以往也不是没有,而几世桥夕贵更是既长得好看,又家境比他好的典范。
是因为他聪明吗?可是纵观学籍裁判上的表现,他的推理不如不死川正一,逻辑上也有更出挑的罗素,只有在作为家庭教师的知识储备上,可以和作为毒蜂的北鸣忍比一比。但北鸣忍拥有的医学相关的知识和验尸手段,在学籍裁判上会更加吃香。
可以说,他在学籍裁判上的表现,也只是比其余的普通嘉宾更好一些,但在不需要任何知识相关的场合,他的表现也只能称得上是平平无奇。
是因为先前从他身上感受到的相似性吗?就像北鸣忍同样也对罗素有着好奇?可是我和小城智树的家世差距,就注定了我们之间的观念,会有着天大的鸿沟了。再者说,我的性格也不是小城智树这样的笑面虎类型。
因此,要说为什么对小城智树分了多一些视线,我自己也不知道。
这种心中有所疑问,但又没有确切结果的、莫名其妙的情绪,扰的此刻的我也有些心烦,恨不得把大脑里制造这种感觉的器官给挖出来。
我与小城智树眼对着眼,我观察着他,他观察着我。仅仅只是几秒钟之后,小城智树便叹了口气,挪开视线,转而落在什么也没有的桌面。他虽笑容依旧,那盯着桌面的眼神中,却似乎有些落寞。
“早川同学。”
他突然开口,语气淡淡的,连平日里含笑的声调也不见了。
“嗯。”我应道。
在讲述那番看似直接的“真心话”时,我故意选用了真假参半的讲述。原因无他——当过黑幕的人都能明白,在假话里夹杂着几句真实的情感,是最容易俘获人心、博取信任的。
只是,以小城智树的警惕心,断不会轻易地相信我的话语。因而,我在心底早已做好了接受拉拢失败的准备。
我原以为他又要说什么礼貌的客套话,将我方才半真半假的发言给搪塞过去。可小城智树这少有的淡漠语气,却不由得让我心底一颤。
——不好。该不会是玩脱了吧?话语说的太直接,让小城智树反感了?
若真是如此,可别说拉拢了,能维持关系回到先前那样,就已经不错了。
纷杂的思绪一条又一条闪过大脑,我也只能选择与小城智树一同保持静默,在心底疯狂盘算着接下来究竟要如何发言,才能暂且挽回在小城智树心底的好感度。
可谁知,是小城智树先开的口。
他又一次摆出教科书式的笑容,那笑容如此标准,嘴角的弧度也同样精确,仿若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让人看不透他的真心。
“上课吧。”
他笑着轻轻念出了这三个字,一如往日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