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药?”
楚星瑶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夜鹰的话像一把重锤,将她一直以来的信念砸得粉碎。
楚星澜……诓骗她?她给的……是穿肠毒药?
她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又猛地抬头看向君九霄
——他的脸色已呈死灰,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执拗地、死死地、带着无尽的不甘和……
一种让她心胆俱裂的、至死未休的眷恋,牢牢锁在她身上。
巨大的悔恨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灭顶。
是她!是她亲手毒杀了这世间唯一真心待她、唯一还在为她家族奔波的人!
是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被谎言玩弄于股掌,亲手毁掉了这最后的微光!
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撕扯,碾碎,痛得她无法呼吸,灵魂都在哀嚎。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疯狂地奔涌,冲刷着脸上的血迹。
君九霄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更多的黑血从口鼻中涌出。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目光扫过夜鹰和角落里无声跪下的龙影卫首领龙渊,
那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属于上位者最后的威严与决绝,
声音破碎得几乎不成调,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书房里:
“传……本王……令……所有暗卫……龙影卫……听令……”
他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目光艰难地、固执地,再次投向那个泪流满面、浑身浴血的女子,
凝聚了生命最后的所有执念:
“护……王妃……周……全……”
最后一个字吐出,如同耗尽了灯油的火苗。
他死死盯着她,那眼神里有万般的不甘、千钧的质问、刻骨的深情……
最终,所有的光芒都在那双曾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凤眸中迅速黯淡、熄灭。
紧攥着她手腕的力量骤然消失,
那只染血的手无力地垂落,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他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再无声息。
唯有那双眼睛,至死未曾阖上,空洞地对着雕梁画栋的屋顶,
仿佛凝固着对这人世、对她最深的执念与不甘。
“主子——!!!”夜鹰和龙渊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吼。
“啊——!!!”
楚星瑶的尖叫声凄厉得如同厉鬼,划破了王府死寂的夜空。
她猛地扑倒在他尚有余温的身体上,双
手徒劳地捂住他还在不断涌出黑血的嘴角,温热的、
带着铁锈腥气的液体浸透了她的掌心,灼烫得如同地狱的业火。
那粘腻的触感和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夜鹰那句“为你楚家翻案”的怒吼,
在她脑海里疯狂搅动、炸裂!
悔恨,比刚才强烈千万倍的悔恨,化作无数把烧红的钢刀,
在她五脏六腑里凶狠地翻搅、切割!是她!是她这个蠢货!
是她亲手毒杀了她的恩人,她的……夫君!
那个用五年时光小心圈禁她、保护她,甚至在她家族倾覆后仍暗中为她奔走的男人!
巨大的痛苦和灭顶的绝望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
只剩下一个念头在血色的视野里疯狂燃烧
——复仇!用仇人的血,来祭奠他!
“夜鹰!龙渊!”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血污交错,那双曾经清澈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疯狂的杀意,
如同淬了毒的寒冰,直刺人心,“跟我走!杀了他!杀了他们!”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行走在炼狱的刀锋之上。楚星瑶彻底变了。
曾经王府里那个带着点骄纵和疏离的王妃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从血海里爬出来的复仇恶鬼。
她利用君九霄留下的残余力量,利用自己对君玄澈和楚星澜的了解,
精心编织了一张致命的网。
她将自己作为诱饵,将刻骨的恨意和毁灭一切的疯狂深藏在麻木的皮囊之下,
一步步引诱着那对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狗男女踏入死局。
陷阱设在京郊荒废的皇家别苑。
当君玄澈和楚星澜带着胜利者的得意笑容踏入那间布满尘埃的殿堂时。
等待他们的,是楚星瑶淬了剧毒的匕首,
是夜鹰和龙渊快如鬼魅的刀锋,是龙影卫冰冷无情的箭矢。
杀戮,短暂而残酷。
君玄澈惊愕的表情永远凝固在脸上。
楚星澜那张曾吐出无数甜蜜谎言的红唇,被楚星瑶亲手用匕首割开,直至耳根,最终在无边的恐惧和剧痛中咽了气。
看着仇人倒在血泊中,楚星瑶脸上没有任何快意,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
大仇得报?
可那个会用深沉目光看着她、会在她受寒时不动声色命人添炭、至死都下令护她周全的男人,再也回不来了。
她独自一人,穿着那身早已被血和尘土浸染得看不出原色的素白裙衫,踉跄着来到京郊皇陵。
君九霄的新坟孤寂地矗立在那里,冰冷的石碑上,
只有简简单单的“摄政王君九霄之墓”几个字。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尖划过那冰冷的刻痕,
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最后攥住她手腕时那绝望的力度。
“曜宸……”
她低声唤出那个只属于她记忆深处的、他鲜为人知的表字,
声音轻得像一阵随时会散去的风,却带着万钧的重量砸在死寂的坟茔上,
“是我负你……是我眼盲心瞎……”
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心口处一个巨大的、不断淌血的空洞。
她缓缓抽出那把沾染了仇人鲜血的匕首,冰冷的锋刃贴上自己纤细的脖颈。
锋锐的寒意刺得肌肤一阵战栗。
她最后望了一眼那冰冷的墓碑,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土层。
看到那个至死不甘闭眼的男人。
“等我。”
冰冷的刀锋毫不犹豫地划过。
剧痛袭来,温热的液体顺着颈项蜿蜒而下。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她仿佛看见了他。
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蟠龙袍,立在开满血色彼岸花的忘川河边,
朝她伸出手,眉宇间的冰霜化开,带着一丝她前世从未见过的、近乎悲悯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