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小厮的声音响起，江流侧眸便见从小陪着自己长大的奶兄担忧地看着自己，“您若是实在不想老爷出家，可以再试着跟老爷聊聊。”
江流摇摇头。
一并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和记忆甩开。
父亲做了决定，母亲全力支持，他为人子女的孝字当头，又如何能撼动得了？
况且他至今都记得那日，见到父亲时母亲含情脉脉满心欢喜的眼神，可对自己说的话却是平静到没有一丝起伏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算了。
就像母亲说的，成全他吧。
如今他已经长大开始议亲，大概也明白父亲对母亲的喜爱远不足母亲对父亲的情意，所以他才能坦然地提出落发为僧圆了自己的佛缘。
母亲之所以坦然接受是了解也是深爱。
这么想着，他对奶兄道，“明日去跟帮我跟母亲说一声，婚事不急，等事情了结再说。”
饶是母亲愿意成全父亲。
可他还是不甘。
既然作为子女不能反抗，那出家人便不要掺和他的婚事了，他全当成婚时只有寡母。
只是他没想到……
翌日早膳，父亲竟会直接拍板定下他的亲事。
“我与你母亲商议过，为你定下准太子妃苏璃音身旁的女史周舒意，待会儿膳后你回去换身衣裳随我们一同去临南王府提亲。”
江流几乎是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越过父亲看向母亲，“谁？周舒意？”
周舒意如今可是京城鼎鼎有名的姑娘，撺掇父母和离还能闹到御前扯东宫下水，别说整个当今皇帝在位期间，便是整个大雍都找不出来第二人。
他倒是不觉周舒意做的事有错。
只是，也从没认为这位周姑娘与自己有关系。
如今骤然说是要去提亲……
“阿流，你该明白此时与周舒意结亲的意义。”
明白。
如果能不明白。
周舒意如今可是准太子妃身边的心腹，与她结亲便相当于变相跟东宫扯上关系，这门亲事老王爷和江源那边一定乐见其成。
他们满意了，父亲所谋之事自然也会顺利。
只是……
江流不愿意。
“母亲，儿子不愿意。”江流很直白，抬手打断江母想要开口的劝阻，“儿子只道此事利大于弊，也没有嫌弃周姑娘的意思，只是觉得此事即便没有联姻亦能够做成，没必要将无辜人牵扯进来。”
“阿流，莫要任性。”
江父微微蹙眉，放下手里的粥碗，“既然有捷径坦途在，为何偏要走那崎岖不确定的山路？”
江流只说，“我佛慈悲。”
江父蹙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头给江母盛了碗热粥，“儿子长大了，我是说不过他了。”
江母温柔地嗔了他一眼，而后仿佛看任性的孩童般看向江流，“阿流，莫要任性。”
又是这句。
江流索性放下碗筷，直视江母，“母亲是觉得儿子的幸福不重要？不过就是事情波折些许，或许还要多等上些时日，难道就不值当为儿子妥协？”
这些年江流极少，或者说从未对父母冷脸。
大概是第一次，江母一时有些怔愣，就连向来温和儒雅的江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直到江流净口站起身往外走，江母才呐呐，“阿流，你这是……”
“儿子去寻门路，婚姻之事还请母亲放过。”
江流有些烦。
可他又说不清自己在烦些什么。
刚走到门口就见江源贴身小厮走过来，说是江源早起便有事出门，让他自行安排今日的行程。
江流正好没心情去应付难伺候的江源。
索性带着奶兄两人去戏院消磨时间，没成想恰逢今日是说书人登台，说的还是根据周舒意谋划父母和离的事改编的《林中鸟记》。
他本想离开，可转念发现没地方去。
磨蹭间台上的说书人便开始讲了起来。
本就离经叛道的事被润色后愈发扣人心弦，江流慢慢的竟然听了进去，到后面他竟有些认可周舒意的做法，甚至想若是自己父母可以和离就好了。
总觉得自家母亲与张氏一样，也是被父亲花言巧语巧言令色给圈养了。
他只能说为了家族前程联姻的，可没听说为了能让丈夫早日出家牺牲儿子婚事的。
“你说……”他看向身旁的奶兄。
大概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默契，奶兄几乎是立刻惶恐地摇头否定，“少爷，您还是别说了。”
“怕什么。”
奶兄叹息，“不怕什么，只是王府本就恰逢多事之秋，若再闹一出，您图谋的事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