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丝走到二楼才停下脚步,转身蹲下,“怎么了?宝贝。”
“小心他...小心他是不是被换掉了?”伽罗攥紧衣角。
贝丝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就是觉得...”伽罗咬着嘴唇,“小心和之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贝丝的声音很轻。
伽罗盯着地板,“说不上来...但就是不一样。”
鞋尖无意识地蹭着地板,“以前的小心...眼睛里有星星。”
贝丝突然将两个孩子一起搂进怀里。
她的怀抱温暖得发烫。
“小心只是生病了。”
“什么病?什么时候能好?”伽罗闷声问道。
“会好的。”她轻声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等病好了,小心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伽罗从贝丝怀中挣脱出来,执拗地仰起小脸:“可是妈妈,生病的人会哭会难受,小心他...连哭都没有声音。”
贝丝的眼神柔软下来,抚摸着伽罗的头发:“有些病痛会让人变得特别安静,就像被厚厚的云层遮住的星星。”
她转向小心,用帕子拭去他脸上的泪痕。
那些泪水是温热的,证明这孩子确实还在感受着这个世界,只是暂时被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记得去年你发高烧的时候吗?”贝丝柔声说,“你也整整两天不说话,只是昏昏沉沉地睡觉。”
伽罗皱着眉回忆,慢慢松开攥紧的衣角。
衣角已经皱巴巴,还沾着他手心的汗。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在陈教授专业的心理治疗下,小心的状况逐渐好转。
九月的某一天
林溪突然到访庄园,没有提前告知。
他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大门前,引擎熄火后,四周只剩下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由于来得突然,他被拦在庄园大门外。
林溪站在铁艺大门前,手指轻轻敲打着金属栏杆,拨通伽奥的电话。
简单交代几句后,片刻间大门缓缓打开。
“您这边请......”指引人员刚要上前引路。
林溪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不用。”说完便自顾自地往庄园深处走去。
他的皮鞋踩在碎石路上,发出有节奏的咯吱声。
“先生......”指引人员在后面追赶着,“您不能......”
无论怎么呼喊,林溪都充耳不闻。
他的目光扫过精心修剪的灌木丛和喷泉,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一路闲逛至人工湖边,在白色长椅上坐下。
湖面波光粼粼,倒映着天空的云彩。
“好久都没闲下心来了。”他自言自语道。
掏出手机,林溪拍下一张湖景照片发给莫瑞斯。
阳光在手机屏幕上反射,映出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对方回复得很快:
[莫瑞斯:不是去谈事情吗?怎么欣赏风景去了。]
林溪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
[他们人不在,就随便逛逛。]
发送完毕后,他把手机转了一圈,像是在思考什么。
“叔叔,你是谁啊?”一个童声突然从身后响起,吓得林溪一个激灵。
手中的手机差点滑落。
他猛地将手机按灭,迅速转头。
阳光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才看清——伽罗正拉着小心站在他椅子旁。
两个孩子的身影在逆光中显得格外单薄。
“小心,你怎么样了?”林溪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小心站在伽罗身后,安静地望着他,没有回答。
“叔叔,你认识小心?”伽罗歪着头问道,蓝眼睛里满是好奇。
他下意识地往小心身前挡了挡,这个细微的保护动作没有逃过林溪的眼睛。
“不认识,就是见过一面。”林溪轻描淡写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不认识......见过一面......”伽罗皱着小脸重复念着,这怎么组都不像是能组成一句话,“那不就是认识吗?”
他较真的样子让林溪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林溪轻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伽罗歪着头看他笑的样子,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又像隔着一层毛玻璃般模糊不清。
他无意识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努力在记忆里搜寻着这个笑。
许久,伽罗突然眼睛一亮,终于蹦出一句话:“你是那个同性恋叔叔!”
童声清脆,在静谧的人工湖畔格外清晰。
林溪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但嘴角依然保持着温和的弧度。
他蹲下身,视线与伽罗齐平:“小朋友,你知道同性恋是什么吗?”
伽罗咬着嘴唇思考了一会,诚实地摇头:“嗯……不知道。”
“那你知道些什么关于我的事?”林溪轻声问。
“他们说你是一个怪人……”伽罗脱口而出,随即慌张地捂住嘴,“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
林溪面带笑意地听着,这些评价他早已习以为常。
远处湖面泛起粼粼波光,倒映着他波澜不惊的眼眸。
他知道
同性恋在这个世界是不被接受的,甚至是厌恶且被唾弃的。
网上的谩骂,人们的窃窃私语,宴会上突然凝固的笑容,都是扎在心上拔不出的刺。
但他们依然像石缝里的野草,固执地想要光明正大站在阳光下。
“叔叔,同性恋是什么?”伽罗突然问道,蓝眼睛里盛满纯粹的好奇。
林溪轻轻整理了下领带:“爱上一个和自己性别一样的人。”他说得很慢,仿佛每个字都有重量。
“那真奇怪……”伽罗皱起鼻子,“人为什么会爱上一个和自己性别一样的人呢?”
阳光突然变得强烈,林溪眯起眼睛。
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的父亲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当时他的回答换来的是一记耳光。
林溪没有立刻回答。
他望向人工湖的对岸,那里有许多的树。
“就像有人喜欢苹果,有人偏爱橘子。当你的心选择了一个人,有时候连你自己都会惊讶。”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伽罗还是没怎么明白。
“就像……”林溪指向湖面上一对并肩游过的天鹅,“你看,它们都是白色的,都长着长长的脖子,但它们相爱了。”
伽罗睁大眼睛:“可是这两只天鹅本来就是一公一母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