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傅宁昔开口,旷济已经一手拽着他,一手拉着谷升往明禅寺塔林深处去。
谷升无奈地笑笑,对傅宁昔摇了摇头,示意他还是跟着去。
“要不是你们来,俺可是不会带人来这崇日阁的。”旷济挠挠下巴,“为招待你们,俺这个粗人也风雅一把。”
“这崇日阁该不是看日出的地方吧?”谷升指着面前开阔的视野,“东方日出就在这边,现在倒是给我们看月出了。”
旷济仰头,“不仅有月出,还有星星。俺记得当年年纪小,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老喜欢往这跑,大半夜地来,待到早晨。”
“你弄明白了?”谷升笑看旷济。
傅宁昔坐在蒲团上,默不作声,只是同样看向旷济。
“不明白。那时候偷偷跟着师父跑来,结果他老人家就在这里打坐。俺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旷济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等醒来,那红彤彤的太阳早就挂在天上了。师父对着那太阳念经,念得泪流满面……”
旷济没了声音,似乎陷入了回忆。
谷升想开口又觉不妥,终是没有说话。
傅宁昔借机打量了一圈崇日阁。这地方在一座最高的塔林里,还是最高的一层。
里面空荡荡的,没什么摆设,只有几个蒲团。
本来塔林的每层四面都通,可以走到塔外面的平座。
崇日阁不一样,除了东面,其余三面全都封闭,是以唯一通向平座的只有东面。
因三面封闭,崇日阁并不亮堂,大概最亮的时刻就是日出时分,金光铺满整个崇日阁。
啪——
旷济大掌一拍,“嗐,听俺瞎扯什么呢!来,尝尝这个。”
他摸进袖子,神秘兮兮地冲傅宁昔两人笑。
“喏,这个。”一个白玉瓶子出现在他手里,旷济又掏出三个小酒杯放到地板。
谷升讶然,“酒?你这个和尚真是!亏你还是方丈。”
旷济眼一瞪,“呸,不是酒!是果汁,发酵了的果汁。”
发酵了的果汁?这欲盖弥彰的说法也就旷济想得出。
傅宁昔嘴角微弯,弧度又很快消失。
三个小酒杯盛满了紫红色的液体,旷济率先拿起一杯,谷升边拿边说:“出岔子了,我可不管。我是客人。”
傅宁昔举起酒杯,闻了闻,一股果香,含着清甜。
“这是紫灵果?”
“嘿嘿嘿,识货。”旷济夸了傅宁昔一句,闭眼凑到小酒杯前,使劲嗅了一把,“就是紫灵果。长在更西边的荒漠绿洲里,不好找。”
“不好找,还被你这么浪费!”谷升一脸肉疼,这紫灵果可是增进修为的大补之物。
经过烈日的暴晒,沐浴寒月的淬炼,承受风雪的摧折,可谓汲取天地精华的灵果。
说不稀有,荒漠绿洲里大把大把地长,说稀有,则是千万颗里才能出一两个成熟的灵果。
大部分灵果不是晒死就是冻死,实在是难活。
成熟的灵果又分品阶,品阶越高越稀有。
小小酒杯里溢出的灵气纯净充沛,可见品阶不低。
一两颗普通的熟果都难找,这一瓶子酒得用去多少?
谷升乍舌,投向旷济的目光里有谴责,又暗自庆幸旷济不是古桓派的败家子。
傅宁昔也觉得可惜,但不是可惜用去酿酒了。可惜的是凌儿不能尝尝。
当年,他外出历练得到过几颗紫灵果,品阶不高。他没给师父,偷偷留着,最后两人躲在林子里分着吃。
一共五颗,两人各吃了两颗,最后剩了一颗。
他让给凌儿,凌儿又让给他,两人推让了半天。
僵持不下,他有些恼,把那颗紫灵果塞到她嘴里。
她一着急,直接对着他的嘴堵过来,要把果子渡给他。
傅宁昔一下傻了,含着那颗紫灵果,脑子咕咕冒泡。
她似乎反应过来不妥,脸涨得通红,蹭地跳开,要跑。
动作比脑子反应快,傅宁昔抓回了她。
果子是酸的,嘴是甜的。
唇是软的,怀抱是暖的。
心怦怦跳,人快乐地在飘。
“你怎么不喝,”旷济斜眼看着傅宁昔手里的酒杯,“嫌弃这好东西?那还给俺。”
傅宁昔敛回思绪,笑着摇头,“怎会。自然要慢慢品鉴。”
旷济嘿嘿一笑,“那还像话。”
凝霜镜里,她听这三人闲聊,聊得兴致颇高。
确信他们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凌涟决定去找辛宛宁她们。
水晶墙上,一些银面亮出了画面。
部分是古桓派弟子,部分是和尚……
凌涟有点愣,和尚会照铜镜??
她拍了拍脸,甩掉这不相干的想法。
终于在一面菱形银面里看到了温瑜,听到了辛宛宁的话语。
温瑜坐在椅子里,神情冷淡。
“你就这么打算和我一直冷眼相对?”辛宛宁坐在房间另一头,神情同样不好看。
温瑜瞟了眼辛宛宁,“大师姐有什么吩咐,我自然会遵从。”
“灵舟上,我好声好气问你,你就这么……算了,”辛宛宁觉得多说无益,她能指望温瑜什么?
她该防着温瑜别横插一手害她。
可惜温瑜没想这么算了,反而开口说:“大师姐安的什么心,我会不知道吗?”
“你胡说什么!”辛宛宁气得胸口疼,这个温瑜居然倒打一耙,一而再再而三地污蔑她,“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反倒是你!”
温瑜冷笑,“大师姐装什么傻?!不都是大师姐你做的嘛!这么假惺惺干什么!”
凌涟听到这里沉默了,温瑜好像认为这些日子梦境的事是辛宛宁做的。
“温瑜,把话说清楚!”辛宛宁猛地拍了一把身边的小茶几,拍得桌上的茶具叮当作响。
凌涟指尖触及的银面里,画面跟着剧烈地颤了颤。
“这么激动做什么?是想把大家都喊来吗?”温瑜掏出一张隔音符往墙上一贴。
辛宛宁绷紧了脸,温瑜这举动无疑真的是要“说”清楚了。
于是她暗暗在手心里凝出碎冰,同时开口:“温瑜,你究竟有没有见过那白衣女子?你是不是和那白衣女子一伙的?”
“哈。”温瑜冷笑,刚想反唇相讥,一声叹息打断了她出口的话。
“唉,你们可真真有趣。”
一抹白唰地自桌上的铜镜里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