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呦呦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单牧宸注意到了这个动作,于是问:“你要回家了吗?我送你。”
“好呀,谢谢。”孟呦呦很快答应下来,她不是那种时时逞能、打肿脸充胖子的性格,必要的时候,适当寻求他人帮助才是明智之举。
“你刚才进屋打电话的时候,我去外面看了,没看见什么行迹可疑的人,可能是他们跟你的时候跟丢了,也有可能是察觉到不对劲,及时撤退了。”单牧宸也站了起来,个头比她高出一大截,微低着头看着她说。
“根据你的描述,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们的动机是什么,是不是随机流窜作案?还是说专门冲着你来的?”
孟呦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单牧宸走到院墙边的一辆黑色二八自行车前,一只手拍了拍车座,侧过身来对她说:“自行车坐吗?”
孟呦呦笑了,“难道我还能挑交通工具吗?”
……
老胡同巷子里的路时宽时窄,自行车轱辘碾过凹凸坑洼的路面,一眼望过去的青石板路像是被岁月啃噬过的牙齿,豁口处结着暗褐色的苔藓。
昏黄路灯下,一男一女并肩而行,男的推着自行车走在小路外侧,女孩缓步走在里侧,两个人的影子落在地面上,斜长又平行的两条。
突然之间,孟呦呦的皮鞋根陷阱了凹洼里,脚下一个趔趄,腕骨扭动,身子不受控制地向一侧倾倒。
走在孟呦呦身旁的男人眼疾手快,一只手霍地撒开车把,敏捷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胡同里的路比咱俩加起来的岁数都大,路面不太平,你小心一点。”见她站稳后,单牧宸迅速收回手,继续说:“不过最近听说政府有要翻修的打算了。”
孟呦呦停在原地活动了下右脚脚腕,单牧宸也停下来等她,眼眸垂下,问道:“脚没事吧?”
“没事。”孟呦呦左右脚倒腾,原地小幅度蹦跶了两下,像是在证明。
“你们在这个胡同里住了多少年啊?”两人继续向前走,孟呦呦顺着刚刚的话题往下问。
“我不常住在这里,这是爷爷奶奶的房子,算起来也有五十多年了,我小的时候每年来这里住的时间长一点,后来读了大学,进了部队,来的次数就少了很多。”
他们快走出巷子口的时候,路上偶遇一家四口从对面走过来,两边人迎面碰上,一个穿着条纹连衣裙的中年妇女突然冲着他俩叫了声:“胖胖。”
这是叫谁呢?孟呦呦还在纳闷,就听到身边人隔空回了句:“曹婶儿,您这是干嘛去了呀,这么晚回来?”
“柳条公园今天晚上有打火花表演,一家人过去凑凑热闹,瞅了两眼,压根没什么嚼头,就又打道回来了。”
中年女人的视线在走在里侧的孟呦呦身上扫了两眼,带着点打量的意味,那目光基调友善,没让孟呦呦感觉到不舒服。“哎哟……胖胖,处对象了呀,都带回家给爷爷奶奶瞧了,怎么样,好事将近?到时候可别忘了请婶子喝喜酒。”
单牧宸迅速扭头看了眼孟呦呦的表情,两人视线对上,女孩只是温和地朝他微笑,像是在说:没关系,我不介意,解释一下就好了。
单牧宸收回视线,转而望向对面,“曹婶儿,你误会了,我们是普通朋友,不是你想的那层关系。”
妇人意识到自己闹了乌龙,也连忙跟姑娘道歉:“丫头,婶子嘴快,爱胡说八道,你别介意啊。”
孟呦呦朝人微笑着摇了摇头。
等那一家子人走过去了,孟呦呦才问道:“你小名叫胖胖?”话里话外都难掩惊讶。
“嗯,小的时候比较胖,后来上了高中,每天跑步、打篮球锻炼身体,才瘦了下来。”
孟呦呦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出了声来,自顾自乐了会儿,才打趣道:“一般这种青春励志的减肥故事里,不应该有一个白月光女同学吗?”
“什么意思?”单牧宸不解。
“就是一个从小到大的小胖墩,上了高中后,青春期情愫萌动,喜欢上了班里漂亮的女同学,但是因为自己比较胖,不太自信,女同学迟迟关注不到自己,所以为了获得心仪女孩的欢心,就励志减肥,誓要惊艳所有人。”
闻言,单牧宸也笑了:“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那时候减肥单纯只是因为胖的时候打篮球跑不快,那时候个头也还没长起来,又矮又胖,他们都说我跑起来的样子像是一只在篮球场上移动的多肉冬瓜。”
听到这里,孟呦呦没忍住,噗嗤一声大笑出声。
单牧宸看着女孩笑得弯弯的一双眉眼,明眸皓齿,是那样的美好,突然就有那么一点能领会周幽王为何不惜烽火戏诸侯,也要博美人一笑了。
他接着往下讲:“每次组队打篮球,要是人一多起来,我就没资格上场,只能做替补或者是后勤,跑腿帮大家买汽水和冰棍儿。”
单牧宸轻轻耸了下肩,用几分半真半假的无奈语气道:“没办法,我想上场打篮球,不想只当替补,就只能努力减肥。”
孟呦呦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驱逐出脑海里脑补的“奔跑中的多肉冬瓜”形象,点评道:“也很励志!”
顿了下,孟呦呦对身旁人说:“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是吗?哪里不一样?”
“在我家里见到你的那次,觉得你话挺少的,挺内敛的一个人,起码不像现在这般健谈,还有点幽默。”
“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单牧宸挠了挠后脑勺,“而且我感觉你好像不太喜欢我,所以就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啊?”孟呦呦吃惊,“你怎么会这样想?”
孟呦呦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自己的表现,又道:“是因为我一个人长时间待在自己房间,吃过饭后也很快上了楼的原因吗?”
单牧宸默了几秒,“算是一部分原因吧。”
孟呦呦认真解释道:“那段时间是我自己心情不好,所以看起来会有些冷淡,如果给你造成了误解,我向你道歉。”
“……”
一路聊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巷子口,单牧宸跨腿上车,一只脚支在地上,侧过脸来看她,下巴朝后座方向扬了下,说:“上来吧。”
从胡同到机关大院,骑车只要十几分钟,孟呦呦坐在自行车后座,初夏的夜风吹过脸庞,一点点燥热,又有一点点清凉,混合在一起,吹得人很舒服。
恰逢一个长长的下坡,女孩鲜红的裙摆随风飘扬,晚风灌进骑车的男人单薄的外套布料里,鼓起一兜膨胀的白帆。
单牧宸把人送到大院门口,道别前不忘最后叮嘱道:“我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发生了今天晚上的事情,不能掉以轻心,或许你可以和孟副部长讲讲,以后就算是上下班的路上也要多加注意,安全第一。”
孟呦呦轻轻应道:“好,我会跟我爸爸说的,谢谢你的关心。”
“嗯,那……再见,你回去吧,我看见你进去了再走。”
孟呦呦朝人挥了挥手,“再见。”
走出几步远后,听到后面在叫她:“呦呦!”
孟呦呦转过身来,就听到他问:“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孟呦呦点点头,笑容明媚:“当然,我朋友都这样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