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眼神空洞,回头望了一眼,那儿是他得妻子,旁边还有两个半大的孩子,女子饿得皮包骨头,怀中还抱着一个正在吃奶的婴儿,婴儿虽然用尽了全身力气,但没榨出几滴奶水,手舞足蹈发出了不满的哭声。
“呵……李总兵问你话呢!不要在这装傻!”船上一个主事,大声喝道。
李俊业立即制止了主事的喝声。
“这是你的妻儿?”李俊业看了一眼怀中的婴儿,和女子一样饿得皮包骨头,再这样这孩子不久就会死于营养不良。
“回李总兵的话,小人只因为无田无地,连住的房子都没,实在活不下去了,听说去大湾后分土地分房子,小人全家都是贱命一条,与起在家乡等死,不如去大湾博一搏。”
那汉子被主事的喝完之后,仿佛开窍了一般,跪在地上如倒豆子一般,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李俊业又看了一眼她的妻子,便质疑道:“你无田无地,连住的房子都没有,怎么能够娶到这样妻子的。”
那汉子无奈地道:“小人娶妻的时候有田有地,有房子,实乃是天灾人祸不断,官府又加三饷,再加上劣绅盘剥,家里一直吃的不够,为了填饱肚子,家里田地房屋逐渐都卖光了。”
李俊业咂舌不解地道:“你家里这么点人,怎么会这么快就吃穷?”
那汉子回答道:“说实话,小人田地并不算多,但无奈孩子又多,又有双亲需要奉养,连连天灾,甚至有的年份绝收,根本就不够吃的,只能卖土地,但那些劣绅地主趁着大灾故意联手压低地价,卖了田地也得不到多少银子,故而越过越穷,直到现在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只能等着饿死,多谢李总兵给我一条活路。”
“那你双亲呢?你不是说你孩子很多的吗?”李俊业指着那里两个眼神空洞的半大孩子,奇怪的问道。
汉子一噎,旋即抽泣了起来,“双亲已病饿而死,五个孩子,现在活着的只有这两个。”
这是悲伤的故事,按理来说,他原本拥有自己的田地,在这乱世中算是不错的农户,但是架不住连连的天灾人祸,走到这样的地步,也令人唏嘘。
“给他家一匹布,另外这孩子没奶喝,给她娘子炖锅汤,再给他们五十个鸡蛋,用于在航程中补身子。”
“谢谢李总兵,谢谢李总兵!”几乎在同时那汉子一家都跪在李俊业的面前磕头。
听说有汤,有鸡蛋,船舱内几乎所有的眼睛都向这边望来,眼色依旧是空洞洞的,毫无生机,不少人还够着脖子不停的吞着唾液。
李俊业俯身下去,凑到男子耳边轻声地叮嘱道:“兄弟,没有能力不要生这么多,不然吃也能把你吃穷,到头来五个只养活两个,听我一句劝,算上怀中婴儿,把这三个养大就成,不要再生了。”
“谢谢李总兵教诲,我必铭记在心。”汉子似乎醍醐灌顶,突然醒悟一样。
李俊业站了起来,往四周扫了一眼,见不远处的一个角落,有一个少年和少女正蹲在那里,他们的身边还躺着一个病态的妇人,额头上还盖着一块湿巾。
少年年纪不大,莫约十七十八岁,少女更小跟小蕊一般大,两人忧郁的低着头,好似这个世界与他们无关一般,李俊业无声地走了过去。
他俯下身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妇人,道:“这是你娘吗?她好像病了。”
少年抬头,李俊业正和蔼地对着他笑。
“是的,我娘病了!”少年伤心的回答。
“你又为何要去大湾?”李俊业问道。
少年想也没想道:“其实我是来登州投军的,但招兵的认为我体格过于瘦弱,没有录取,我是东昌府人,来时已经花光了全家仅剩的盘缠,这点盘缠已经是我家全部的家当了,没有盘缠回去,家里只剩一个破草屋,不要也罢,所以我干脆去大湾算了。”
“这位便是李总兵。”主事的见少年颇有志气,好心的提点了一下。
少年聪慧,当即跪地叩头,“李总兵去了大湾之后,你可以破格招收我吗?求你了!”
李俊业并不急于回答少年,而是让他先站起来。
少年忐忑不安的从地上站起。
“站好!”李俊业轻声地提醒道。
随后,少年笔挺的站在李俊业的面前,李俊业仔细的打量了少年一眼,道:“你无论身高还是体格都符合招兵要求,你之所以暂时没被录取,是因为你长期营养不良,导致过于孱弱,去大湾之后,你吃好喝好,修养好,一年之后再去应征,我保证你能考上。”
“真的吗?”少年仿佛看到了希望,眼中有光,将信将疑的问道。
李俊业轻轻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招兵标准都是我自己亲自定下的,你符不符合要求,难道我不清楚吗?”
“多谢李总兵指点。”少年一笑,高兴极了。
“你母亲究竟是何病,看起来挺严重的样子?”李俊业看了一眼地上的妇人,她现在睡着了,但是脸色惨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少年道:“我母亲和妹妹随我奔波,这次本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不料还是天不遂人愿,我母亲伤心之余,感染了风寒,但我们无钱医治,所以越拖越严重。”
李俊业回头对主事道:“你速速安排舰队的随船大夫,前来诊疗,务必要治愈他的母亲,另外此少年志气甚佳,也赏给他一匹布作为鼓励。”
少年感动不已,噗通一声再次跪在地上,“李总兵 我明年今日再次投军,倒是定然奋力杀敌,以报将军大恩。”
李俊业扶起少年,再次拍了他得肩膀,笑了笑。
离开少年之后,李俊业转过身来,一个汉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便向汉子问道,“你又为何要到大湾来?”
汉子苦着脸道:“我是河北人,本是佃户,建奴前岁入塞,抢光了我们家东西,还把房子给烧了,本就大灾连连,没有收成,官府还年年加饷,我实在是交不起税赋佃租,只得带一家人流亡,听说大湾免费分田分地,还能做工,故而带全家人来了。”
这才是一个代表性的流民,流民之所以甘愿放弃自己的一切,居无定所的流浪,是因为负担太重,倒不如舍弃一切离开原籍,不用承受沉重的剥削,说白了当流民或许比他们在原籍忍受盘剥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