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灼言微怔:“什么...东西?”
弗清念指尖在他眉心一点,刹那间,一根鲜红的丝线从他心口缓缓飘出,红线在两人之缠绕流转,映着日光泛着细碎的金芒。
北灼言的视线不自觉地追随的着丝线,是情丝,他曾剪断了一截的情丝。
他望着,目光却在某一处突然顿住。
在那段猩红情丝中,有一段格外的不同,它近乎透明,泛着琉璃般纯净的光泽,不似其他部分那般浓烈,透着一股圣洁的意味。
他心头猛地一跳,还没来的及细想,那独特的情丝便轻轻抽离,如同游鱼般绕着弗清念转了一圈,最终没入她的心口。
“这是...什么时候......”北灼言喃喃道,声音发颤。
弗清念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眸终于染上了几分温度。
那些被岁月冲淡的画面与情绪此刻全部都鲜活起来。
“我担心...会忘记爱你。”她的声音很轻,有些飘渺,“所以将情丝放在了你的身上。”
北灼言彻底呆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忘记...什么?”
弗清念轻轻抵上他的额,低声道:
“我很爱你,阿灼。”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
“那次千灯会,我听见了。”
“我爱你,很爱你。”
刹那间,北灼言只觉得耳边轰鸣一片。
千年前未曾得到的回应,在漫长的等待后,终于等来了回音。
痴情的妖等到了迟来的告白。
北灼言红了眼眶,颤抖着起身,紧紧将人抱进怀中。
如果用千年孤寂,能换得神明偏爱,他愿意的。
他心甘情愿。
他甘之如饴。
无尽的等待,剜心的相思,在这一刻彻底成了过去式。
北灼言手臂收的很紧,像是要把人揉进骨血里,却又在触及她单薄后背时放轻了力度。
弗清念感受到肩头传来湿意,是眼泪。
滚烫的,灼热的,浸透了她的灵魂。
她抬手,轻轻拍着他紧绷的脊背。
怎么能那么爱哭......
北灼言黏黏糊糊地抱了很久,直到情绪渐渐平复,才闷闷开口:
“以后每天都要说一遍爱我。”
他顿了顿,又改口道:“不,一天说三遍。”
弗清念眼底浮现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轻声道:“好。”
得到承诺的妖王又心满意足地抱了一会儿,这才恋恋不舍地退开。
然而就在他松手的瞬间,目光突然凝固。
日光穿透她的发丝,边缘处泛着细微的透明光晕。
虽然身体凝实得与常人无异,但在强光下,仍能看出灵魂特有的虚幻感。
北灼言脸色瞬间煞白,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黑色大氅披在她身上,声音发颤:“你的身体......”
弗清念垂眸看了眼微微透明的指尖,语气平静:
“不碍事,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北灼言已经抿紧了唇,脑中飞速思索着解决的办法。
去找一具干净的肉身?还是用天材地宝为她重塑躯体?亦或是直接以灵力捏造一个完美的容器......
北灼言认真思考着,未曾发现怀里的人的目光已经冷了下来。
弗清念盯着他的衣襟,唇瓣轻轻抿起。
失去了大氅的遮掩,他鲜红的衣领下,线条好看的锁骨上有着大大小小的狰狞伤疤,长长的一路延伸到衣领深处。
她的妖,受了很多很多的伤。
冰冷的愤怒不受控制地升起,蔓延。
正在思考的北灼言突然颤抖了一下,心底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慌乱,他缓缓低头。
“念?”
声音有些抖,像是来自本能的惧怕。
弗清念听到声音,眼底的冷瞬间凝滞。
她垂眸,缓慢收敛起了情绪。
令人畏惧的气息缓缓消失,北灼言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刚想说些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鸣响打断了他。
手臂突然被人拍了拍,北灼言低眸去看她。
弗清念缓缓从他的怀抱中退出,望向远处的宫殿。
“去吧,仙神会要开始了。”
北灼言拧眉,重新抱上去,下颌抵在她发顶闷声道:“不去。”
朝思暮想的人终于失而复得,谁要去参加那没用的破会?
他看见那群人虚伪的嘴脸就想杀人。
…
兮梦极神殿。
金碧辉煌的殿内,琉璃灯盏高悬,柱间雕龙画凤,彰显着尊贵。
被邀请的仙陆陆续续的落座,正和相熟的人低声交流着。
秦韵虞刚踏进门,就有不少人投来目光。
“秦仙君,别来无恙啊。”
“医仙大人,近来可有空去寒舍小坐......”
恭维的话从四面八方传来,秦韵虞一概不理,只敷衍地摆了摆手。
飞升的这几百年的时间,足够让她成为声名赫赫的名人。
毕竟就算是神仙也会受伤得病。
在神域中,医修是稀罕物。
秦韵虞瞥了眼上方空荡的主座,眼里闪过厌恶。
“师姐,来这边。”
角落里谢元正向她招手,齐黎析正坐在他旁边。
秦韵虞避开凑过来谄媚讨好的人,顺从入座。
谢元双脚搭在桌子上,身子后仰,嘴里随意叼着一个酒杯,晃晃悠悠地坐着。
秦韵虞接过齐黎析递过来的茶杯,淡定道:
“谢小元,你可别又喝醉了,要是再像上次那样发酒疯,我可不会再管你。”
谢元身子一僵,坐直了身子,“没喝酒,杯子里是水。”
他将酒杯丢回桌上,眼里夹杂着烦躁。
“麻烦死了,这种宴会除了浪费光阴还有什么用处?”
什么仙神会,不过是披着华丽外衣的屠宰场罢了。
表面觥筹交错,暗地里刀光剑影。
缺席者扣上“叛神”的罪名,赴会者要跪着献上供奉。
连座位都被精心安排好,从高到低,从强到弱。
谢元讽刺地笑。
什么神界?
不过是一群活得久些、运气好些的算计者,换了更华丽更广阔的舞台,演着更肮脏的权谋。
还不如人间潇洒肆意。
谢元百无聊赖的捏着衣角,小声嘟囔,“早知道就不飞升了,真没意思。”
话音刚落,大殿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高处的主座上,几道身影缓缓出现落座,神光缭绕,端的是超凡脱俗的气质。
明明是兮梦极主办的宴会,主座上坐着的却并不是兮梦极神主。
秦韵虞看着主座上的白衣神主,是用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嘟囔。
“装模作样,真恶心。”
谢元一见到夙弥漫,眼底瞬间燃起怒火,手指不受控制的摸上腰间的赤离剑。
就是这个人,是这个人害死了他的师尊和小师妹。
谢元手指刚碰到剑柄,一只温热的手掌突然覆上他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的压住了他的动作。
谢元抬头,对上了齐黎析沉静的目光。
齐黎析微不可察地摇头。
“......”
谢元冷哼一声,不甘地松开了手,猛灌两杯水才压下心中的怒气。
是了,他太弱。
弱到连愤怒都要小心翼翼,弱到连仇恨都要藏在眼底。
弱到连叫嚣的资格的都没有,更别提报仇。
神座上,夙弥漫似有所觉,漫不经心地瞥过去一眼。
强悍的威严随之而来。
神与仙之间隔着的那道鸿沟根本不可估计。
谢元闷哼一声,脸色煞白,他垂眸咬着下唇,丝丝缕缕的血气萦绕在唇齿间。
他不敢抬头,他怕一抬头就会暴露他的杀心。
好在夙弥漫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一只蝼蚁而已,连让她屈尊碾死的兴致都提不起。
神域里恨她的人何其多?
若要是每个都放在心上,怕是杀到地老天荒都杀不尽呢。
在弱肉强食的神域,不够强大的人,连仇恨都是奢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