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日。
夜色如墨,仿若一块无垠的黑色绸缎,轻柔却又压抑地覆裹着大地。奔赴云昌府的林州数万大军,正步伐匆匆地行进着。依循原本既定的行军计划,只需短短几日,大军便能顺利抵达云昌府。
今夜,大军有条不紊地安营扎寨。营帐错落有序地散布在旷野之上,恰似一座座庞大的临时军事堡垒。篝火在营帐间星星点点地闪烁跳跃,映照出士兵们虽疲惫却依旧坚毅的面庞。
巡逻的士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于营地四周往来穿梭,他们警惕地注视着周遭的一举一动,偶尔发出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中军大帐内,烛火摇曳不定,光影在营帐壁上肆意跳跃。各级将领齐聚于此,营帐内弥漫着一股凝重而肃穆的氛围。众人的脸上皆带着几分疲惫之色,但眼神中却透露出坚定不移的决然之意。
他们围聚在巨大的沙盘前,正激烈地商讨着平定黄巾军的大计,试图从这纷繁复杂的局势中寻觅破敌良策。沙盘之上,山川、河流、城池皆以精巧逼真的模型呈现,红蓝小旗分别代表着双方的兵力部署,整个局势虽一目了然,却又错综复杂。
为首的主帅,乃是镇威将军韩文星。他身姿魁梧挺拔,面容刚毅冷峻,目光如炬般紧紧锁定在沙盘之上,手指在沙盘上比划着,细致入微地分析着黄巾军可能的行动方向以及己方军队的布防态势。
副将们纷纷各抒己见。有人主张正面强攻,凭借大军的绝对实力将黄巾军一举碾压,言辞慷慨激昂:“我军兵强马壮,何惧那些乌合之众!正面冲锋,定能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有人则提议迂回包抄,切断黄巾军的粮草补给,将其困于绝境,语气冷静沉稳:“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断其粮草,敌军自会不战而乱。”一时间,各种策略在帐内激烈碰撞,争论声此起彼伏。
然而,就在这紧张热烈的商讨氛围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擂鼓般重重地敲击在众人的心间,打破了帐内的热烈讨论。
只见一名传令兵,满头大汗,面色焦急万分地冲进中军大帐,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高声禀报道:“报!府城八百里紧急军情!黄巾军一路上势如破竹,不知施展了何种手段,竟突破了云昌府的层层防线。如今已兵临黑岩城,不出半日,便能抵达云昌府府城!”
“哗。”这消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在帐内炸开。原本还争论得面红耳赤的将领们,顿时安静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与忧虑。营帐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令人喘不过气来。
主将韩文星猛地握紧拳头,重重地砸在沙盘上,咬牙切齿地说道:“没想到这群反贼如此凶悍,竟能突破云昌府的防御。云昌府一旦失守,局势对我们将极为不利。”
帐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众人都深知此刻情况万分危急,每一个决策都关乎着这场战事的胜负成败,甚至关系到整个地区的安危存亡。
主帅韩文星双手撑在沙盘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死死盯着代表云昌府的那座木质城池模型,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死结。不多时,沙盘上已然密密麻麻插满了红黄两色小旗,黄色代表黄巾军,已然逼近云昌府外围的黑岩城,蓝色代表己方部队,却还远在百里之外。局势严峻至此,容不得有丝毫差池。
“半日……”主帅韩文星的声音低沉犹如闷雷:“黄巾贼子半日就能兵临云昌府城下,府城如今兵力空虚,而我们最快至少还需要三天才能赶到。”
帐内一片死寂,唯有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清晰可闻。副将李焕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上,茶盏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溅洒在沙盘上:“他娘的!云昌府的守军都是吃干饭的吗?三道防线,就这么轻易被突破了?”他满脸怒容,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对云昌府守军的溃败既愤怒又不解。
谋士陈瑾轻抚长须,眼中闪烁着精明睿智的光芒:“李将军,此事颇为蹊跷。云昌府守备将军张图向来行事谨慎,三道防线互为犄角,层层叠叠,即便不敌,也不该溃败得如此迅速。说不定其中另有隐情,又或是内部出了叛徒,故意放黄巾军突破防线。”他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竭力从这混乱不堪的局势中梳理出一丝头绪。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主帅韩文星直起身子,铠甲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金属摩擦声:“云昌府若失,朝廷必然震动,我们必须即刻拿出应对之策。目前黄巾军势头正盛,若云昌府沦陷,他们极有可能以此为据点,继续扩张势力,那局面就愈发难以收拾了。”
他的话语坚定有力,掷地有声,让众人迅速从愤怒与疑惑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严峻危机之上。
李焕抱拳说道:“主帅,末将愿率轻骑先行,星夜兼程赶往云昌府。只要能在城破之前赶到,毁掉他们的粮道,必定能拖延黄巾贼的进攻!说不定还能趁其慌乱之际,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不妥。”陈瑾摇头否定道:“我军骑兵不过一千,且皆是劣等马匹,并不擅长长途奔袭。云昌地界,地形复杂多变,到处是山林沟壑,骑兵赶路多有不便。就算赶到,也只是杯水车薪。黄巾军此次来势汹汹,兵力至少在十万以上,他们熟悉地形,我们这一千骑兵贸然冲过去,很可能还没接近他们的粮道,就被发现并围剿了。”
他冷静客观地分析着局势,言辞恳切,让众人意识到李焕的提议虽英勇无畏,但并不具备现实可行性。
这时,另一位谋士缓缓站起身来,眉头紧皱,沉思片刻后说道:“将军,如今之计,我们切不可慌乱。云昌府城高墙厚,短期内黄巾军想要攻破并非易事,更何况城内还有重甲营。我们可即刻挑选精兵,先行一步星夜驰援,截断黄巾军的后路,同时后续大军加快行军速度,尽快赶到云昌府,形成合围之势,其人数虽重,但多为土鸡挖狗,可战之兵不过一万,届时,说不定还能够与城内守军里应外合,将所有黄巾军一举歼灭在此,以绝后患。”
主帅韩文星听后,微微点头,目光扫过众人,问道:“诸位意下如何?此计虽妙,但派遣的精兵人数需仔细斟酌,多了会影响大军整体行军速度与战斗力,少了又恐无法与城内守军形成有效呼应。大家还有何见解,不妨直言。”
他的目光中透露出对众人的信任与期待,期望能够集思广益,找到最为妥善的解决方案。
众将领纷纷抱拳,齐声应道:“愿听大帅吩咐!”
主帅韩文星神色一凛,迅速下达命令:“来人!即刻挑选五千精兵,由李将军率领。李将军,你此去责任重大,途中需谨慎行军,切不可贸然与黄巾军正面冲突。其余大军,明日一早拔营起寨,加快行军速度,不得有误!务必在最短时间内赶到云昌府,与李将军所率精兵一同,将黄巾军围而歼之!”
——————
云昌府,本是一方繁华之地,却在黄巾军的铁蹄下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周边的吉县,县衙大厅内,烛光摇曳,映照出刘璋那阴晴不定的面容。
他死死盯着手中那封刚刚写就的奏折,墨迹还未干透,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他心底流淌而出的鲜血。奏折里,详尽地描述了黄巾军如何趁着夜色如鬼魅般偷袭,云昌府的守军又是怎样拼死抵抗,浴血奋战,而自己最终又是在怎样无奈的情况下被迫撤离,只为图日后能有反攻之机。
这奏折上的每一个字,都经过了他的精心斟酌,既要让朝廷看到他诚恳认错的态度,又绝不能失了作为府尹的威严。
“大人,周边几大世家家主已到。”陈宫轻声禀报,这声音如同穿透黑暗的一丝光线,打断了刘璋那沉浸在复杂思绪中的状态。
刘璋缓缓抬起头,只见四位身着华丽锦衣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厅门口。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惶与不安,仿佛惊弓之鸟。在他们身后,是数十名神情警惕的县兵,手中紧紧握着武器,目光如炬地环顾着四周,似乎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各位家主请进。”刘璋赶忙收起奏折,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这笑容却显得无比勉强:“深夜相召,实属无奈之举。”
四位小世家代表家主依次走进大厅,为首的赵县赶忙拱手行礼道:“府尹大人无恙,这实乃云昌之万幸啊。不知大人这么晚召集我等,有何吩咐?”
刘璋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如利刃般扫过四人,严肃地说道:“云昌府不幸失守,本官责无旁贷。但如今黄巾贼势头正盛,若不及时加以遏制,恐怕这灾祸很快就会蔓延到周边各县。本官打算从周边各县世家抽调一些钱粮、家丁以及兵甲,再联合林州的援军,一举收复府城,将黄巾贼彻底剿灭。”
四位家主听闻此言,不禁面面相觑。这个刘璋,不敢对那些大世家动手,却把主意打到了他们这些县内中小世家的头上,这不是敲骨吸髓吗?
赵县犹豫了一下,嗫嚅着说道:“大人明鉴啊,我等实在是无能为力啊。云昌府这几年连年遭受大旱,土地颗粒无收,各家也实在没有多少存粮了。如今黄巾军来势汹汹,府内的家丁光是用来防守自家宅院都还不够呢……”
“各位家主,你们这是糊涂啊!”刘璋猛地一拍桌子,案上的烛火被震得剧烈晃动,火苗左右摇摆,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黄巾贼若是在云昌府站稳了脚跟,你们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吗?黄巾军面对郡府的那些大世家,或许还会有所忌惮,不敢太过放肆。但对于你们这些县镇中的世家,他们可不会有丝毫的客气。要知道,柿子总是挑软的捏。更何况,黄巾军打的是什么旗号,他们是要收拢那些贱民的。诸位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为了平息贱民的怒火,充实自己的军费粮草,肯定是要杀鸡儆猴的,而你们,皆是那待宰的羔羊啊!”
“今日我刘璋还能召集诸位在此议事,可要是明日贼军压境,诸位恐怕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啊……”
厅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各大家主的额头都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他们低着头,不敢直视刘璋那咄咄逼人的目光。
就在这压抑的气氛中,陈宫适时地向前走了一步,语气变得缓和起来:“诸位家主,府尹大人并非是要诸位明目张胆地支持。只需诸位暗中抠出一些钱粮即可。府尹大人自有办法招兵买马,待收复府城,剿灭黄巾贼之后,府尹大人必定会对诸位有重赏厚报。况且……”他压低了声音,仿佛生怕被旁人听到:“府尹大人已经上书朝廷,详细说明了此次变故。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不肯出力,日后朝廷追究起来……”
这威胁与利诱双管齐下的手段,果然奏效。各大家主终于屈服了。赵县率先表态:“某愿听府尹大人调遣,即刻回族内抽调些许钱粮,为府尹大人分忧解难。”
另外几人见状,也纷纷点头应允。刘璋见此,面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待外人都离去之后,刘璋转身看向陈宫,由衷地说道:“先生果然高明啊。不过,仅靠这些家兵,恐怕还是难以成事啊。”
陈宫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道:“大人明鉴。张秀将军已派人联络周边各处,许以丰厚的利益,招募私兵……如今局势虽然艰难,但只要我们谋划得当,上下一心,定能收复云昌府。”
刘璋微微皱眉,眼中透露出深深的担忧:“只是不知这招募私兵的进展究竟如何,时间紧迫啊,黄巾贼随时都可能有新的动作,若是招募不及,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呢?”
陈宫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大人无需过于忧虑,张秀将军办事向来稳妥可靠,私兵招募已有一定规模。只是军备粮草仍需大量筹备,后续还需密切关注各方动态,见机行事。”
接下来的日子里,刘璋一行人移驻到了最近的平安县。平安县的县衙瞬间成为了临时指挥所,每天都有一群又一群的新兵前来报到。
县衙前的广场上,张绣拄着长枪,亲自操练着士兵。他的左腿伤口还未完全痊愈,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但他却坚决不肯休息。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到夜幕完全笼罩大地,都能听到他那沙哑却又充满威严的吼声。
“举枪!刺!收!”
新兵们的动作还十分生疏,毕竟他们大多都是临时招募来的,此前从未经历过如此正规的军事训练。但在张绣那严厉的目光下,无人敢有丝毫的懈怠。
张绣治军极其严格,只要有人稍有偷懒或是动作不规范,便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不过,他也并非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将领,他与士兵们同吃同住,亲自示范每一个动作,耐心地纠正他们的错误,渐渐地,这些来自各县的杂牌军好似开始有了正规军的模样,若有眼光独到、见识不凡的有识之士深入探究,便会惊觉,这些新招募的士兵,不知出于何种缘由,隐隐透着几分强军的影子。
而陈宫,则整日忙于后勤与联络工作。他派人四处收购粮草,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着充分的准备。每天深夜,当整个平安县都沉浸在梦乡之中时,他的房间里却依然亮着灯。
他坐在桌前,面前堆满了各种账本和地图,他一边仔细地计算着粮草的消耗,一边精心地规划着行军路线,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确保计划的执行,为后续的的大战做着准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