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房梁上挂着的五张仿佛人体灯笼一样的人皮取了下来,苏清和让四海钱庄的那名修士自行回去,然后便带着林青璇连夜赶回了镇妖使司衙门。
尽管神都的夜生活相当丰富,不少有钱有闲的权贵们都喜欢昼伏夜出,各种高消费的场所也会营业到很晚,很多甚至会通宵达旦。
可一旦天黑入夜,街面上总会变得冷僻寂寥起来,反倒是方便了苏清和跟林青璇两人赶路。
不需要考虑会不会因为跑的太快而撞到躲避不及的路人,让苏清和跟林青璇两人虽然没有走房顶上的康庄大道,但街道上奔行的速度同样非常夸张。
五张人皮都在林青璇的手中拎着,苏清和则颇有几分君子远庖厨的意味。
他的脑海中并未思索跟案情有关的事情,反倒是联想起了红拂夜奔的故事。
当然,不是前一世里历史上民间故事版本的红拂夜奔,而是非着名作家王小波写过的那本长篇小说《红拂夜奔》。
曾经看这本小说的时候,苏清和还在上初中,因此这么多年过去,小说的绝大部分内容其实都忘记了。
然而有一些描写却依旧在他的脑海中记忆犹新,比如李靖那两颗明晃晃的蛋……
就像余华所写的《兄弟》里,那么多经典的表述都被抛在脑后,反倒是开篇雪白的大屁股一直萦绕于心头般,果然只有三俗才最得人心。
林青璇不是红拂女,苏清和自问也不是李靖。
两人此时夜奔于神都,根本不像当初红拂女去找李靖时那般浪漫。
红拂女是去找李靖春宵一刻,两人却要拎着五张人皮,尽快赶回使司衙门里开具协同文书,以便能顺利得到刑部的配合。
偏偏苏清和疾驰在神都的夜色里,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红拂夜奔的故事。
现实很多时候就是这么荒诞离奇,不讲道理。
很快便抵达了镇妖使司衙门。
刚刚走过大门,进到了衙门内,苏清和就感知到了一股相当强烈的妖气残留。
皱了皱眉,顺着妖气残留的方向看去,发现是整整六只被特殊枷锁捆缚着的妖魔,正被衙门里的人看管着。
其中一只妖魔的妖气强度达到了乙等,另外五只妖魔的妖气强度也达到了丙等的层次。
六只妖魔不但被特殊的枷锁牢牢捆缚,同时还被关在相当狭小的笼子内。
笼子则摆放在板车上,随时可以拉走。
苏清和好奇走上前去,同一名站在旁边看管妖魔的修士问道:“哥儿们,这几只妖魔哪来的?刚抓到的吗?”
这名修士不认识苏清和,却认识苏清和身旁的林青璇。
简单的跟林青璇打了个招呼后,在林青璇的介绍下知晓了苏清和也是自己人,脸上的戒备之色这才敛去。
笑着解释道:“不是咱们抓的,是九军都督府那边押解过来的。最近边境战事颇为惨烈,妖魔一方似乎在越来越频繁的主动发起进攻,因此边军除了大量杀伤妖魔以外,活捉到的妖魔也越来越多。
九军都督府会将其中一些比较有特点的妖魔押解回神都,交到咱们的手里,由咱们进行研究,看看能不能找出这些妖魔的弱点加以针对。苏队副刚加入咱们镇妖使司不久,所以对此可能不太了解。
其实除了你们镇妖卫可以用这些妖魔来磨砺实战能力以外,方术院的郑大人对各类妖魔的需求量才是最大的。不然的话,郑大人再如何厉害,也很难研制出针对各种妖魔的法宝又或者‘结界’。”
苏清和缓缓点头,没再继续多问。
眼看着看管妖魔的修士办完了全部的手续,开始推着拉妖魔的板车往地牢的方向离去,这才重新跟林青璇一起前往了使司衙门的中庭。
“说起来,我第一次进到使司衙门里的时候就发现了,咱们使司衙门内到处都是妖气残留,虽然不算浓郁,可那些妖气残留几乎无处不在,就是因为总会时不时的有妖魔被押解交接过来吗?”
苏清和开口问道。
“啊?”
林青璇愣了下,疑惑道:“到处都是妖气残留?有吗?我怎么只能察觉到一点?确实经常会有妖魔被押解过来进行交接,除了咱们自己活捉到的一部分以外,其余尽数是九军都督府送来的。
前线捕捉到的妖魔俘虏,有相当一部分都要运到咱们使司衙门里,交由郑大人去进行研究。这些年来,郑大人研究出的那些针对性极强的法宝和‘结界’,着实给边军提供了相当大的助力。
按照九军都督府的说法,郑大人一个人就堪比百万精锐大军。哪怕郑大人只是乙等,可其对妖魔所造成的伤害,即便是天榜第一,都远远比不了。要不然郑大人也不会被妖魔视为眼中钉了。”
苏清和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使司衙门里到处都是的妖气残留,具体处于怎样的强度上。
甲等强者应该能感知到大部分,乙等便只能感知到小部分了。
夜晚的使司衙门灯火通明,苏清和跟林青璇毫无阻碍的走进了副司正谢归尘办公的署衙里。
谢归尘正在火光的映照下批阅文书,对于两人的敲门而入感到颇为好奇,不由问道:“怎么了?是案子有进展了吗?”
苏清和摇头道:“算不上什么进展,尚处于问询调查的阶段。不过刚调查到四海钱庄,关键人物就离奇被杀了。我需要咱们这边开具一份协查文书,以便能去刑部大牢的查探下。”
说着,苏清和将自己今天的调查过程简单的同谢归尘讲了一遍。
不过关于白银实际上并未真正入库的猜测,苏清和没说,仅仅只是将自己明面上的调查过程陈述了下而已。
倒不是不信任谢归尘,纯粹是查案时的习惯罢了。
在案子没有确认已经真正破获之前,苏清和会同那些跟自己一起查案的人解释某些推断,免得查案过程中出现不应有的误会。
但却不会跟所谓的上级去同步查案的细节和过程中还未真正盖棺定论的推断。
主要是苏清和对于外行指挥内行比较敏感。
未处于查案第一线的上级又不可能对案件有全局的了解,万一听的兴起、心血来潮下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指示,那是听还是不听?
要避免这种情况出现,最好的办法就是别自找麻烦……
谢归尘对于案子的查办进度毫无表示,听完了苏清和的陈述后,非常干脆利落的当场给苏清和以及林青璇两人开具了协同文书。
将文书递到苏清和的手上后,看着林青璇拎着的那五张人皮,开口道:“这东西要么存放在咱们使司衙门里,要么放到户部临时职司的署衙内,别一直拎着到处乱跑,容易吓到别人。
刑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是没机会面对妖魔的,他们基本上只负责关押和审讯普通的案犯,你要是拎着这些人皮过去,哪怕有协同文书在,没准也会闹出乱子来的,实在是没有必要。”
林青璇赶忙答应了下来。
苏清和则是同谢归尘道了声谢,然后便带着林青璇离开了谢归尘的署衙,接着畅通无阻的进了使司衙门后庭,直奔郑玄机所在的方术院而去。
和谢归尘一样,郑玄机也没有下值的意思。
不同的是,谢归尘属于加班,郑玄机却是直接住在这里的,所以郑玄机想什么时候干活就什么时候干活、想什么时候休息就什么时候休息,根本不存在上值的概念。
很快找到了仿佛扮演思想者般的郑玄机,让林青璇将五张人皮交到了郑玄机的手里。
简单的跟郑玄机解释了下发生的事情后,苏清和开口道:“我对妖魔的了解仅限于它们的作战风格、特点、偏好,以及战斗过程中可能会犯的错误,但对于其他方面就没什么认知了。
这五张人皮究竟是人为的,还是妖魔所为,暂时不清楚,需要郑叔叔帮忙看看。如果是人为的,那就算了,如果是妖魔所为,还请郑叔叔帮我搞明白,什么妖魔能做出这样的效果。”
郑玄机看了一眼散发着荧光的五张人皮,脸上浮现起了感兴趣的神色,点头道:“没问题,放我这儿吧,等我好好研究研究。有结果后,我会安排人去户部喊你过来的。”
苏清和拱手致谢,没在方术院多待,很快就和林青璇一起离开使司衙门、往刑部所在的位置疾驰而去,并赶在戌时之前抵达了刑部衙门。
衙门里的官吏绝大部分都已经下值,只有极少数晚上需要加班加点去处理案子、以及负责值夜的官吏还留在衙门之中。
苏清和敲开了刑部关死的大门,将新鲜出炉的协同文书递了上去。
少顷,两人被请进了衙门里,一名刑部的五品郎中主动相迎,算是给两人充当起了向导的作用。
抛开临时职司不提,林青璇这个镇妖卫队正是五品的官衔,苏清和的队副则是从五品。
刑部安排五品的郎中出面进行接待,倒是匹配的刚刚好。
“麻烦了,请带我们去牢里看看吧,主要是有死刑犯离奇融化的牢房、以及融化的那些案犯的相关卷宗,我们都想查阅下。”
苏清和同刑部负责接待的郎中说道。
郎中没有多问,简单答应了一声后,立刻喊来了专门的书吏,将苏清和提出的要求迅速安排了下去。
镇妖使司在查案时拥有着见官大一级的权限,只要拿到了正规的请求协查文书,那无论任何衙门,都必须无条件给予全方位的配合。
因此面对着苏清和提出的要求,刑部负责接待的郎中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苏清和的所有要求一一照办。
跟在这名郎中的身后,苏清和同林青璇一起来到了刑部大牢之中。
牢房主体位于刑部地下,顺着看管森严的大门进去后,要走过足足一百级台阶,才能真正抵达。
从台阶的高度来看,这一百级台阶起码下探了十六七米的深度,整体上被划分为三层,台阶抵达的地方是中间层,也是牢头和狱卒们日常休息以及交接班的地方。
并且这一层关押的也都是危险性相对较低的犯人,属于徒刑犯,关押到了被判罚的期限后还是能放出去的。
与之相反的就是上一层和下一层的罪犯。
想要前往这两层牢房,必须在中间层进行过渡。
无论是通往上一层的楼梯还是通往下一层的楼梯,在中间层的尽头都由大铁门牢牢关死。
因为刑部大牢不负责关押修士或者妖魔,所以牢房之中倒是不用布置‘结界’,又或者采取其他特殊的手段进行加固。
中间层的上一层,关押的是死刑犯。
所有被关押进去的犯人,都是先经过刑部审理判罚相应的罪名,接着由都察院参与审核,然后被送至大理寺进行终审。
直到三大衙门都对死刑的判罚没有异议,最后才会呈报给皇帝进行核准。
一旦完成了全部的流程,确认死刑的犯人就要被带到中间层的上一层进行临时监管,等待最后死刑执行的日期到来。
除非运气逆天,刚好碰到了皇帝大赦天下,自身所犯死罪又处于皇帝大赦的许可范围之内,否则死刑犯没有第二种活下去的可能。
至于中间层的下一层,则用于关押重要犯人。
比如没有修炼天赋的官员,又或者世家豪门出身的案犯。
一般来说,有着世家豪门的出身,很少会受到大周律的审判。
除非是世家豪门和世家豪门之间的碰撞,以及碰撞的双方实力相当、不存在明显的强弱区别,这时候大周律才能起到公正审判的作用。
纵使如此,只要有着世家豪门的背景,那么被关进刑部大牢后,待遇便一定远非其他犯人能比。
从居住条件到日常饮食标准,有背景的犯人全都要比没背景的犯人强的多。
这些犯人被关押在最下面的那一层里,堪称是刑部大牢中最幸福的一群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