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高原的狂风裹挟着细沙无情地拍打着唐军将士的面庞。
了望塔顶端的铜铃在风中疯狂摇晃,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裴行俭身披玄甲,立于高十丈的了望塔顶端,远处那道号称“神之壁垒”的拉伊设防线,在漫天黄沙中若隐若现。
“大将军!”一声兴奋的呼喊打破了战场的死寂。
一名传令兵撞开了望塔厚重的铁门,显然是刚从炮火前线突围而来。
这名士兵眼神中充满了兴奋,胸脯剧烈起伏着说道:“防线西北角出现三道裂缝,预计两轮炮击便可突破!”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脚下的塔楼剧烈震颤,墙皮簌簌掉落,在地面扬起一片烟尘。
塔楼内悬挂的羊皮地图被震得哗哗作响,桌上的油灯也险些倾倒,火苗在风中摇曳不定,将墙上士兵们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
裴行俭望着天边腾起的硝烟,思绪不禁飘回三日前的军帐。
军需官佝偻着背,颤抖着展开一卷泛黄的布帛,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两万门乾武大炮整齐排列在图纸上,每一门炮都像是一座小山,二十万发炮弹堆积如山,每一枚都凝结着五十两白银的代价。
那可是足以填满长安东市的财富,是无数匠人在兵工厂里日夜操劳、汗流浃背的心血结晶。
他们在闷热的工坊里锻造炮身,在危险的药室调配火药,才换来这些冰冷的战争机器。
“这哪是打仗,分明是在烧钱。”
裴行俭苦笑出声,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奈。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上先帝御赐的鎏金虎符,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先帝在兵工厂视察时的场景。
那时,先帝力排众议,将半数国库投入火器研发,朝堂上反对声浪滔天,老臣们跪在宫门前以死相谏,说这是“劳民伤财的奇技淫巧”。
但先帝不为所动,亲自监督第一门乾武大炮的试射。
当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大地都为之颤抖时,先帝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有此神兵,我大唐何愁不威服四海!”
谁能想到,这耗费无数人力物力的“奇技淫巧”,如今竟成了大唐开疆拓土的利刃。
但此刻,裴行俭心中却满是忐忑,如此巨大的消耗,真的能换来长久的胜利吗?
后方百姓能否承受这沉重的负担?
“报!第十轮炮击结束!”
又一名传令兵冲进来,他的铠甲上沾满了火药的黑灰,脸上还残留着被气浪灼伤的痕迹,神情却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防线中段出现塌方,烟尘散去后可见城墙内部的夯土层!”
裴行俭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面向东方,那里是长安的方向。
他闭上双眼,仿佛看到了长安城中的景象。
朱雀大街上车水马龙,市坊里人来人往,然而,在繁华的表象之下,却是米价飞涨,百姓们愁眉苦脸。
吴天岩送来的密信中提到,谏官们的奏折已堆满了尚书省的案头,字字句句都在控诉着这场战争带来的巨大消耗。
“陛下,臣该如何是好?”
裴行俭在心中默默发问,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传令火字营,所有火炮装填双倍火药。”
裴行俭的声音低沉坚定,带着威严,“告诉后勤营,务必在日落前补足弹药。”
他知道,此刻一旦犹豫,之前的投入便会付诸东流。
亲卫领命离去时,裴行俭望着对方腰间悬挂的乾武七年制火铳,恍惚间,先帝的身影仿佛出现在炮火的尽头。
先帝曾说:“宁可府库空虚,也要强我军威。”
这句话,一直激励着裴行俭,但此刻,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想起出征前,在长安城外看到百姓们将家中的粮食捐给军队,只为了一句“开疆拓土,扬我国威。”。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将整个战场染成了暗红色。
第十一轮炮击开始了,两万门乾武大炮齐声轰鸣,声震天地。
炮口喷出的火焰照亮了半边天空,热浪扑面而来,远处的空气都被扭曲。
炮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如流星般划破长空,狠狠地砸向防线。
二十丈高的花岗岩城墙在连续不断的轰鸣声中剧烈摇晃,石缝间渗出细密的粉尘。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城墙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塌,漫天碎石如雨点般落下,扬起的烟尘遮蔽了半边天空。
一时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士兵们的呼喊声被淹没在巨大的轰鸣声中。
裴行俭举起指挥旗,玄甲上的金饰在夕阳下熠熠生辉,他大喝一声:“进攻!”
数万唐军轻骑如离弦之箭,踏着滚烫的碎石冲向伊斯法罕城。
马蹄声如雷,震得大地都在颤抖,扬起的沙尘遮天蔽日。
士兵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手中的长枪,马槊泛着寒光。
他们一路千里迢迢从长安赶来,历经无数艰难险阻,穿越茫茫戈壁,那里白天酷热难耐,夜晚却寒冷刺骨。
翻越巍峨雪山,不少人失足坠入万丈深渊。
风餐露宿,只为了这一刻。
在府兵制的激励下,只有靠自己打下来的东西,才真正属于自己。
有士兵大声呼喊着家乡亲人的名字,仿佛已经看到了带着战利品衣锦还乡的场景。
阿拉伯守军并未慌乱。
随着一声悠长而尖锐的号角,城头腾起阵阵浓烟,数十架投石车缓缓转动,巨大的绞盘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巨大的石块划破长空,带着呼啸声砸向冲锋的唐军,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有的战马被砸中后,当场倒地不起,骑手也被甩飞出去。
有的士兵躲避不及,被石块砸中,瞬间血肉模糊。
更令人心惊的是,一桶桶神秘的液体从天而降,落地瞬间便燃起熊熊烈火,火焰呈现出诡异的蓝色,散发着刺鼻的硫磺味。
遇水愈炽、触物即燃。
“盾牌手结阵!火铳队齐射!”
裴行俭的吼声被火焰爆裂声吞没。
前排的唐军士兵高举盾牌,试图阻挡飞落的希腊火,但那些粘稠的液体顺着盾牌缝隙流下,瞬间点燃了他们的衣甲。
惨叫声此起彼伏,士兵们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扑灭身上的火焰。
火焰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将他们的皮肤烧焦,将他们的头发燃尽,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有的士兵帮忙在他们身上浇水,却没想到火焰遇水烧得更旺,转眼间便被火焰吞噬。
后方的火铳队迅速反应,密集的枪声响起,火铳喷出的火焰在夜色中闪烁,可阿拉伯人的死士队背着青铜喷射器,冒着弹雨冲进唐军阵中。
他们高呼着真主,眼神中充满了狂热,所到之处,蓝焰肆虐,铁甲熔成铁水,皮肉化作焦炭。
一名年轻的唐军士兵,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手中的火铳还在冒着青烟。
他惊恐地看着一名阿拉伯敢死队员冲向自己,那人的青铜喷射器正喷出长长的火舌。
他想要逃跑,却发现双腿早已不听使唤。
火焰瞬间将他包围,他发出绝望的惨叫,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久久不散。
而在不远处,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兵,挥舞着长刀,砍倒了几个试图靠近的敢死队员,但最终还是被希腊火点燃,他怒目圆睁,奋力冲向敌人,与对方同归于尽。
裴行俭看着一具具烧焦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他握紧腰间染血的铜符,心中思绪万千。
战场的另一边,穆阿维叶站在残损的城楼上,他皱着眉头,眼神中有些不甘。
望着尸横遍野的战场,他抚摸着身旁同样焦黑的投石车,喃喃自语:“大唐的火器...我们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能用的我们都用完了,准备冲锋吧。”
“我听说大唐的铁骑,从未败过,今日,让大唐看看,我阿拉伯帝国的骑兵,更甚大唐!”
“真主在上,保佑我们!”
穆阿维叶提起手中长枪高举!
“阿拉!冲!”
伊斯法罕城门打开,一万阿拉伯铁骑倾巢而出,混杂着一千重骑,对着眼前的五十万唐军展开了冲锋。
饶是唐军见到那重骑兵,也不由得懵了一下,阿拉伯人竟然有一支重骑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