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辞年是在傍晚时分才接到的斯星燃。
因为斯星燃的大哥,也就是他的表哥又一次住院,斯家医院的独栋病房门,直到傍晚才开。
彼时斯星燃瘫坐在门后的长椅上,脸色比眼下还要苍白。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倒下去,眼帘轻颤着掀开一点,看见郁辞年,便轻轻叫了他一声:“哥……”
郁辞年歪了歪头,看动物一样很稀奇地看着他。
自从他十二岁那年,让斯星燃因桃毛过敏进抢救室,斯星燃就再也没喊过他哥。
他总是疯子疯子地叫。
郁辞年也欣然接受。
他觉得他们的关系本就该是这样。
最熟悉的陌生人。
斯星燃的眼睛又闭上了。
没有血色的嘴唇还在翕动,像在说着什么。
郁辞年听不清,只能纡尊降贵地弯下腰来,将耳朵凑过去。
然后他听到了。
斯星燃说:“我想林大师了……哥,带我去找她……”
郁辞年想,要是有自动翻译的话。
这声“哥”,大概可以翻译为,“求你”。
郁辞年其实很不能理解。
这家伙明明看起来挺机灵的,为什么一到他大哥的问题上,就会变得这么愚蠢。
要是以前,郁辞年只会嘲笑他的愚蠢。
当然,他现在也一样嘲笑,只不过……
刚参加完一场无聊又可笑的团圆宴,他也想小队长了。
那就勉为其难的,顺便帮帮他吧。
……
面对鹿湘的询问,郁辞年没有回答。
他原本就对除了林岁以外的事情不关心、不在意。
此刻林岁不在,他自然也就没兴趣多嘴讲别人的事。
不过就让斯星燃坐在这里也不是个事。
棠溪把手里提着的书包往脖子上一挂,便和鹿湘一左一右地将斯星燃扶进了屋。
黎野则从母婴包里翻找出药膏。
斯星燃的额头不知道撞到了哪里,撞出好大一个包。
给他涂药时黎野还在想,他仿佛就是个行走的医疗箱,备着的药品自己没用上,全便宜了他们。
虽然给林岁和棠溪他没什么不情愿。
唯独斯星燃,既烦人又没礼貌。
黎野表情冷漠,满是茧的掌心重重按在斯星燃额头的大包上。
“嘶……”斯星燃疼得倒吸口凉气,“冰大头,我是杀你全家了吗,你下手这么狠?”
黎野:“……”
看,人都恹成这样了,嘴还能保持高效输出。
真跟个豌豆炮似的。
黎野毫不留情地继续重重按揉。
随即在断断续续地抽气声中,听见了一句“谢谢”。
黎野动作一顿。
算了,药膏而已。
他一个当过雇佣兵的人,最不缺的就是药。
等黎野涂完药,斯星燃便迫不及待问:“我小妈呢,睡了吗?”
小妈……
一听这个称呼,鹿湘便眼皮子一跳,捏紧了拳头。
她是很想揍人的,但瞥了眼泼猴实在算不上好看的脸,到底是忍住了。
郁辞年却忽然开口:“发生什么事了?”
鹿湘一愣,抬头才发现他一双仿若含笑的眸子,正紧盯着黎野。
鹿湘跟着看过去。
只见黎野冷漠的眼神一片幽暗,向来凶悍的脸神色复杂,又似乎有些无措。
棠溪急了:“到……怎、了?”
到底怎么了?
黎野垂着眼,声音沉闷:“她今天,心脏病又发作了。”
“什么!”斯星燃一惊就要跳起来。
无奈他如今身体太脆皮,屁股刚离开椅子一会儿,就头晕眼花地跌坐回去。
“怎么回事?”鹿湘一脸焦急,“这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好端端的怎么又……”
她一急起来声音不自觉变大。
被棠溪轻轻拉了一下才恍然回神。
林岁在睡觉。
之后的话便生生咽了回去。
黎野:“我在做饭,当时她一个人在藏书室,说不小心被蛇吓到,但是……”
嘴里说着没事,说着饿了的林岁,面对一桌的饭菜却根本没吃几口。
整个下午都在发呆。
还以为他没发现,每当对上他的视线,就若无其事地笑笑,说也不知道那几个家伙在做什么。
“那你也不问问,就让她一个人闷着?”斯星燃气恼道,“叫你冰大头真没叫错,你可是真是个木头!”
“问了又怎么样,小队长就一定会说吗?”
不等黎野说什么,郁辞年笑了:“就像你,小队长也问过你怎么了,你说了吗?”
斯星燃喉咙一哽。